七，“银子是个王八蛋”
从风水先生家回来的路上，穆栋才一句话也没有说，这些天经历过的事情太过离奇，他努力想把这些天发生的几件大事串联起来，看它们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他不是什么学者，讲不出那种“白马非马”的深奥道理，但他是一个生意人，生意人的直觉告诉他，在穆家面临一种新选项的时候，的确是有一种力量在眷顾、引导着穆家，这种力量让他强烈地感受到了。
刚吃过午饭，穆栋才就火急火燎地把黄掌柜请来商量盖房子的事。他知道这大车店是不能久住的，所以他要先建好一处四合院，为了配合整体布局，这个四合院的规格不能太低。他打算先把堂屋建好，厢房和院墙等住进去再进一步完善，这样就不会显得太张扬，自己初来乍到，当地的人脉还没有建好，还没有试过水的深浅，万一要有人使坏，会给自己徒增不必要的麻烦，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是穆栋才要极力回避的局面。
“黄掌柜，有熟悉的建房老师傅吗？手艺要好。”穆栋才问道。
黄掌柜想了半天：“还真找不到手艺好的师傅，你知道咱当地的泥瓦匠，也只能干点粗活，上不了档次。”
穆栋才摸着下巴想了好久：“山西的平遥倒是有几个师傅的手艺不错，就是有点远。”
黄掌柜双手一击：“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人来，早年领着一班队伍，专干山西的活，手艺也巧，后来年纪大啦，就回来老家养老，要他过来给掌本，保证让你放心。”
穆栋才精神一振：“住的远不？”
“就在北边十来里地。”
“明天就去请他，看过年后能动工不！”穆栋才催促道。
“穆先生也忒性急了点，人家就不过年？再说腊月不动土，这是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外面地冻得梆梆响，你就是想动也动不了。”黄掌柜解释着。
穆栋才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急着要住吗，要不先让人家算算料，把青砖，石灰，木料先进回来，来年一开春就动工。”
“那就这样计划吧，明天我先去见见人家再说。”黄掌柜说道。
到了腊月二十四这天，穆栋才早早起来，把大车店院子中间打扫出一块空地，用草木灰围成一个圆圈，留出灶门，中间撒上五种粮食，预示来年五谷丰登。
庄稼人是靠天吃饭，能不能填饱肚皮，全得看老天爷的脸色，所以每年这天，家家户户都争着巴结老天爷手下的天神灶王爷，又叫祭灶，习惯上叫小年。
黄掌柜听到动静，也起来帮忙。
穆栋才给灶王爷上好香，拍了拍落在手上的香灰，问道：“为啥南方腊月二十三祭灶，这到了咱北方就变成了腊月二十四？”
黄掌柜一脸的懵懂：“还第一次听说南方人腊月二十三祭灶呢！”
“是呀，我开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我明白啦。”穆栋才一脸的严肃。
“为啥？”
“为啥，你看那么大个中国，就一个灶王爷管着，千家万户同一天给他送吃送喝，他哪能应酬过来呀，还是灶王爷的手下会办事，先吃南方再吃北方，两不耽误。”
黄掌柜噗嗤一笑：“穆先生讲故事！”
穆栋才问道：“砖瓦、石灰、木料都定好了吧？”
“定好啦，年前这几天都送过来。”黄掌柜答道。
“所有的材料使最好的。”穆栋才吩咐道。
“穆先生放心，这我给你把握着呢。”
穆栋才坚持在年前备料，自有他的算计。眼下正是家家户户备年货的时候，过年就是过钱，家家都发狠似的跟钱过不去，有存货的商家都急着变现，压低价格出货，房料也是一年之中最便宜的时候，等开春市场一启动，价格就会蹭蹭地往上涨。其实穆家也不缺那点钱，生意人追逐的就是那个利，没有利的诱惑，生意人也就没有了那份动力，能赚的就一定要赚，这是穆家做生意的信条。
一过了小年，到来年的正月十五这段时间，都在年中，但人们过年的心态各不相同，有的人家总是在计算着还有哪家该来的没来；当然也有的人家计算着还有哪家该送的没送。
晚上，穆栋才要老二准备一百两银子包好，第二天跟他一起去一趟县里。
老二喏喏地问道：“哥，要送那么多吗？”
穆栋才有些吃惊：“你说送多少？”
“我看三十、五十差不多啦！”老二答道。
“我看你就办不成大事，那处废寨子你真的相信是白送咱们？都荒了几百年啦，咋就没送给别人，难道就没有别人打过注意，几十亩地，一百两银子只能买一个地角。”穆栋才来回度着步，情绪有些激动。
“还记得老家的教训吗？本来一千两银子就能摆平的事，咱爹死活不同意，舍不得那点钱，这后来的事你都看见啦，要是能花一万两银子了结我都不想离开太原。”穆栋才继续说。
“哥，是我看不开事，我说错啦。”老二急忙道歉。
穆栋才的语气缓和了下来：“二弟，从老家一路走来，我都一直在想，咱穆家以前光一门心思赚钱，朝中无人，没有一个靠山，一旦有事，都是敲竹杠的主，没有几个真心想帮咱的人。以后咱穆家得要后代好好读书，得走仕途。”
“我还是想让哥带着一起经商，给穆家赚更多的银子。”老二说。
“赚银子？银子是啥？银子它就是一个王八蛋，银子多了，它就会让你目空一切，就会唆使你去干坏事，银子多了就有人天天惦记着你，招来杀身之祸。”穆栋才的声调又高了起来。
“知道啦，哥。”老二小声回答。
穆栋才不再说话，他想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态。也许他不该给自己的弟弟说这些，不该动火，但他有太多的委屈和压抑，身边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他觉得自己十分可怜。
见老大不再说话，老二借机说道：“哥你早点睡吧，我还要去准备准备。”
穆栋才点了点头。
�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