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盖

《母亲》是由奉俊昊执导，金惠子、元斌、晋久、尹宰文等主演的犯罪电影，该片于2009年5月28日在韩国上映。讲述的是一个守寡多年的母亲惠子（金慧子饰），与智障独子道俊（元斌饰）生活中遇到变故之后，母亲为儿子“洗刷冤屈”而独自奋战的故事。

《母亲》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给了你生命，会给你无限的爱和宽容，她的名字叫“母亲”，而今天我所要和大家介绍的这部电影，不是每个人心中，那个善良和蔼的至亲，奉俊昊导演在影片中将母爱的疯狂描述的极其触目惊心。

惠子是一个很决绝的女人，她曾在儿子五岁时候，试图用农药杀死他，再随孩子而去，可惜计划没有成功，儿子竟然活了下来，她只好带着这个智障的儿子苟且地继续生活。

儿子成年之后，仍然和调皮的孩童一样，在路边撒尿。如同豢养宠物的“铲屎官”一样，母亲总是默默在他身后“料理后事”。道俊在路边撒尿时，他的母亲就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生殖器，一边喂着他汤药。这个桥段是个神来之笔，它形象生动地再现了母亲对他从嘴到屁股的全面控制力，她无限侵犯到了儿子的隐私空间和性别空间。喂进去的水似乎立即变成了尿，道俊就是一个空洞的管道，不吸收任何东西，只是任由东西进入，流出，没有一点选择、接收和吸收的迹象。

《母亲》剧照

母亲看着儿子潇洒远去的背影，用鞋底摩挲着地上的尿液，试图去掩盖它，这个场景大家都不陌生。在我老家，长辈们总是教育新手妈妈“自屎不臭”，意思是说，自己的孩子，你不能嫌弃他，他的屎尿，你应该俯身去擦，用双手去浆洗，孩子如果鼻塞了，呀要用嘴巴把鼻水吸出来。当然，绝大多数母亲都这么做过，每个母亲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是惠子却将这件事情坚持了20多年，在她的眼里，“我的儿子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哪怕知道孩子已经过了那个需要母亲去处理这些事情的阶段，她也觉得儿子需要她这么做。

我自以为，在惠子的眼里，儿子是一个被她过分溺爱到失去自我的人，而且，惠子从来都觉得这些都是她必须给予儿子的。

影片开头有一个桥段是儿子被车撞倒，母亲顾不上自己划破的手指，慌张地询问儿子：“有没有受伤？你流血了......"再后来，儿子被警察认定是杀人犯之后，惠子每次探监的第一句话便是：“他们有没有打你？”在惠子的眼中，全世界都对儿子充满了恶意。再者，她自始至终都不相信儿子会杀人，哪怕是儿子已经“认罪服罪”，她也不屈不挠地坚持为儿子“伸冤”。奉俊昊将“献身的母亲”背后那种和爱并行的强烈的控制欲不遗余力地展现了出来。

和帮儿子掩盖尿液一样，惠子在调查中发现了目击人，确认儿子杀人的事实之后，她毫不犹豫地举起锤子，将拾荒老人当场杀死。她不是一个恶毒的人，但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她并没有考虑其他。

说道俊是智障其实并不准确，他展现出来的一切，都是母亲的溺爱造就的“停止发育”，他的身体虽然在不断长大，但是他的智力似乎永远停留在了婴儿时期，这也是他对母亲的回应：你的爱太多，太泛滥了，溺死了他的生命力和独立的人格。

而从心理学的另一个角度来说，道俊的拒绝记忆，拒绝长大，似乎又是对母亲的爱的隐形攻击，它包含了他极大的恨意和不满，是孩子无声的反击和惩罚——因为你控制了我的生活，阻止我长大，禁止我拥有个人的空间和独立的意志，我将报复你以永远的失忆，不负责任和永不长大。

这一点在惠子一次探监时候得到了最直接的证明，在惠子多次努力让儿子记起案发当天的细节之后，儿子开始反抗，离别时告诉母亲：“你不要再来，我不想再见到你。”

事实上，他内心特别渴望“成长”，和好朋友振泰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渴望和他一样，飞踢豪车的后视镜、和欺负自己的人打架、和女人上床......而现实中，他却做不到，他每天晚上是和母亲一起睡的，和小时候一样，摸着母亲的乳房......

更为有力的体现是，道俊相当享受在监狱的生活，这是他第一次拥有自我的空间和独立的生活起居，他为这种不再受到照顾和控制而感到兴奋。如果你悉心观看，你会发现，入狱后的道俊在神志上健康了很多，他显得清醒而懂得照料别人，甚至开始恢复记忆力，有条有理地记起了一些不堪的往事，包括他的母亲因为他是智障，而试图在五岁那年毒死他。出狱之后，他在被烧毁的拾荒者的屋子里，发现了母亲落下的银针时，他非常冷静地收了起来，找了一个合适的时间还给了母亲。

道俊记的五岁时候母亲要毒死他以及“还银针”这两件事情对于惠子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她永远不曾知道，这个智障的儿子竟然能“挣脱”自己的控制，攥着她一辈子想要掩盖的事实。

关于惠子，我想，她是可怜的，原本以为可以结束这一切，可是儿子顽强的生命让她失去了彻底摆脱的愿望，她只能苟且地和儿子活下去。

《母亲》剧照

影片开头，惠子在一片荒草地里舞蹈，开始时那种放松、自如，好像世界只剩她一个，她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可是慢慢地，她想起了儿子，想到了自己为掩盖一些事实而做的事情，她开始焦灼、无奈......这个场景和影片结尾，惠子在旅游巴士上忘我舞蹈交相辉映，这一次，为了暂时忘记可怕的事情，她在大腿根部的穴位扎了针，她不是完人，但是她必须表现得坚强，哪怕恐慌，也要麻痹自己，让自己保持镇静。

也许她早已失去了自己，那个站在土地上、巴士里，迎风摇摆的仅仅是一个空洞，一个被放弃的生命，一段戛然而止的女性的人生。

作为母亲，惠子有太多无奈，太多令人心酸的时刻，但是她的选择，或者从认定儿子和别人不一样开始，就错了。

一半是无尽包容的海水，一半是极尽疯魔的焰火——这是《母亲》，也不仅仅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