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读了海莲汉芙 (Helene Hanff) 的《查令十字街84号》,是本令人莞尔的书。剥掉白色外皮,内里是深蓝色的精装小开本,烫金的书名字体娟秀。内容是二战结束不久,住在纽约老旧公寓里的作家与伦敦古书店工作人员们间的书信往来。有位书店职员小姐还教作家女士制作了约克郡布丁,天知道她是怎么在那种简洁到简陋的描述指导下 (成功) 做出Yorkshire pudding的。故事在1969年戛然而止,那段时光那些人凋零了,而那些记忆和情感以文字的形式得以存续,还在1987年被拍成了电影。因此书籍的产生与传播,实是将转瞬即逝的什么留下。
神保町小巷里的喫茶店Saboru查令十字街是伦敦的古书街,东京的古书街在神保町。从地下铁神保町站A7口出来,拐进左边的小巷子,有间怀旧咖啡厅, 在日文里似乎被称作「喫茶店」,指的是年代久远的老店,区别于更年轻的连锁式cafe。这家店名为「さぼうる (音 Saboru)」,源自西班牙语 sabor「味道」一词;始自昭和30年 (1955),如今六十多岁了。
店门外苍郁的绿色植物间摆着很多图腾立柱,还有一只红色的转盘式电话机 (听说还活着)。门内不远是通往下层区域的楼梯,店主人就站在楼梯边,是位看上去和店面一样年代久远的老爷爷,微弓着腰,关切又拘谨地看着每位访者。店里茶座又窄又硬,灯光昏黄, 菜单也看不大清楚。坚硬的砖墙上写满了白色的字迹,在那样的环境中呈现近乎棕黑的金属色泽。我们就挤在那狭小的空间里,点了咖啡来喝。
客人们在店里墙上的留言神保町之所以发展至如今两百多间大小书店鳞次栉比的规模,和附近大学云集有很大关系,明治大学就是其中之一。正在那里念书的天意小姐带我们好好参观了位于高楼顶层的大学食堂。什么怀石料理啦、寿司之神啦、和牛寿喜烧啦,无论日式料理领域的另一端如何精致考究,面对青春正盛的大学生们,第一要务仍是要喂饱他们、以最有效率的方式。因此食堂外饭牌上的照片陈列充满了碳水化合物:意大利面、咖喱乌冬和拉面、大份的鸡蛋配米饭,从照片来看色泽鲜艳到有些可疑。从明治大学顶楼的窗口俯瞰神保町一代的街区,一副现代都市的样貌,楼层高处的玻璃闪烁着灰色的天空。
- 你家大学食堂的饭好吃吗?
- 还可以吧说不上好吃也不难吃吧。我们学校食堂的饭,不管他好不好吃,照出来都很丑。
我们最终还是决定抛弃食堂,去刚才沿途看到的一间咖喱餐厅吃晚饭,听说神保町除了旧书之外也是咖喱饭的聚集区。端上桌的是盛在阿拉丁神灯样的银色汤壶里的咖喱酱汁,那个密度称作汤更贴切。
从明治大学顶楼俯瞰附近的街区 不上相的汤一般的咖喱街边橱窗里层层叠叠的书目上多贴着黄色的纸签,像道士的桃符。讨论起中日语境里「古书」一词的区别。本以为日语里的古书就是指一般意义上的二手书,但实际上区别于比较新的连锁「二手书店」,「古书店」里卖的旧书有更高的文化价值:即使有新版被复刻出来,也无法取代旧版的地位;因此严格来讲是绝版的书。古书自然拥有「时间」和「价值」上久远的双重含义,相对来说,日语中的古书侧重价值上的久远,而中文里似乎更侧重时间。
据天意小姐说,学生们其实是不太逛古书店的,那东西似乎从各种意义来说都有点深奥,大家会去近些年开的连锁式二手书店「Book off」。我买了些画纸、包括一种正面留白的明信片 (可以自己画了寄出),几幅浮世绘印刷品,还有一本介绍中国各地方言的小字典;那本小字典就随意丢在某间古书店门口的纸箱里。
慕名造访古书街,不买点什么总觉得不大好意思。
在神保町逛古书店的人 道士桃符般的黄色纸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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