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日是天后十万大寿，四海八荒的仙人都携妻带子赶来九重天，天宫中一派欢声笑语，好不热闹。仙人们依位份在蟠桃园两列坐下，举起琼浆，开始边喝边聊。其中，一位仙人说:“你们看天帝旁边的那个位置，这么是空的呀？” “这你都不知道，”另一位鄙夷地看他一眼，说，“那是季连上神的位置，三界中除了他，还有谁有资格坐那儿。”又有一位加入这个话题:“听说自一百年前起，季连上神就没有踏入天宫一步，你可知为何？”他刚问完，坐得近的仙人都停下说话，用一种警告的眼神望着他，气氛沉重起来。他莫名其妙，见对面一位用唇语对他说，这件事不是他能问的。难道，与上面那位有关?思至此，他一个激灵，祸从口出祸从口出。接下来，他没有抬头看过天帝天后一眼，只在众仙跪拜祝寿时跟着嚷嚷。       此时的季连正在桐宫闭关，无人敢扰，天帝却为了表示尊重不得不违心加了他的座位。 一百年前弗沉跳了诛仙台后，他心中充满对九重天的恨意，恨不得冲上天去大开杀戒，但他理智让他不能这么做，若他做了，桐宫上下定会为他与天兵一战，到时，不只仙界，还有人界也会受到牵连。他不能这么自私。         她是魔族，他早已知道，只是桐宫自立于三界之外，属于上古时已经消亡的神界，而今，除了他和天帝，世间再无神迹。什么魔，什么仙，通通与他无关。不管她是什么人，在他眼里，都只是那个让他打不得骂不得，只好疼到心里的女子。       那时，他带她游玩，常想着，若能和她寻一处桃源相守到老，此生也无憾了。谁知东窗事发，天帝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她难逃一劫。他听到消息，从千里外的岁庙施法一路飞去。眼睛被风刮得刺痛，第一次流下泪，他没有理会。眼前都是她的笑颜，他好像听见她说，师父，你别后悔啊，我和你从此一生一世都不能分开，我不负你，你定也不负我，你若背弃今日诺言，你我必不会再见。他牵起她的手，满心欢喜，说，定不负与君诺。         我会护你，你等我。         当他闯入天契殿时，她正擦着泪水。还好，他来了。只要他还在，一切都来得及。可突然，他见她幻化出一把长剑，向天帝刺去。“不要，沉儿!”他向她飞去，但为时已晚。天帝将诛仙台幻化到殿中，诛仙台煞气杀仙杀魔，连他也被伤了眼睛。可他还是向她飞去，却在触及她衣袖时被天帝用屏障挡住，生生看着她落入诛仙台深不可测的黑暗底渊中。他大恸，朝天大喊:“沉儿”便失了知觉。       待他醒来，已回到桐宫。弟子们都跪在地上，齐声说，请师父节哀。是啊，还有桐宫。         整整一年，他没有出宫半步，与外界断绝联系。每次闭上眼，他都会看到她，听到她。“师父，你不要倚老卖老，这件宝贝是我的”“师父，你帮我剥些核桃”“师父……”她老喜欢占他的便宜，要他做这做那，可他知道，她只对他，才如此放肆。他有时装作恼了，她就拉他的手，可怜兮兮地求饶，倒似他错了。           怎么爱上他她了呢？他也说不清楚，只是看见她，心中越来越开心，也许这就是月老口中的日久生情吧。他沉浸在往日的美好中，不愿睁开眼面对她已不在的事实。         樱花盛开时，他躺在树上，好像，她正靠着他，静静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