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

哑巴在厂里干活从来都是很卖力的，也很听话，让他干啥就干啥，见人还总是笑呵呵的。

他最大的特征，就是左边脸上有块黑色的胎记，因为这，老家村里那个聋子女人都没看上他。

流水线的工作很枯燥，他不怕吃苦，节假日从来不休息，为了拿三倍工资。早点存够了钱，他就能回家娶媳妇了。

最近，哑巴见到熟人就比划，说他干到月底就不干了，钱存的差不多了，他要回老家村里翻新房子了。大家看哑巴高兴地手舞足蹈，为他开心，也还有些舍不得。

到发了工资临走那天，在厂区大门口，哑巴和保安发生口角了。说一个哑巴和别人发生口角，听着就有点好笑。就是哑巴要离职，把厂牌交了，出厂时不能刷卡。

但那几个保安不听解释，不论如何就是揪着哑巴不放，非要他刷卡才能走。哑巴着急，又说不出来，只能嗷嗷着一通比划。三个保安一看，这还能行？一个哑巴，敢跟我们保安队作对，不教训教训他能行？于是把哑巴拉到厂后面的背地里，对他拳打脚踢。

哑巴痛苦的说不出话，只能一手护着头，一手护着夹克上面靠近胸口那个口袋。那是哑巴唯一的一件像样的夹克，他专门留着回村里这天穿的。那口袋里是哑巴唯一的一张银行卡，是他全部的工钱。

挨完打，哑巴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连身上的土都没有拍打，就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到了车站，哑巴拿身份证排队去买票。猛然间，他发觉胸口口袋里，那个有点硬度的卡没有了！

哑巴在自己身上摸了又摸，上上下下。旁边的人都斜着眼睛看着他。在他后面排队的人开始不耐烦了。

“哎，快点行不行？等着上车呢！”

售票员也开口了，隔着玻璃摆摆手说：“你先往旁边站着，让后面先买。”

哑巴往旁边站了站，把夹克脱了。像下到水里摸鱼一样使劲的摸着兜，里里外外的又找了一遍。

口袋破了。应该是挨打的时候摩擦蹭破的。

卡真没有了。

这回，哑巴没嗷嗷。他抱住头，慢慢蹲在地上。

每一个买完票的人都从他身边绕一步走过去，没有人跟他说话。

过了很久，售票厅里传出了歇斯底里的哭喊，那声音，犹如一个人被遏住了喉咙，想叫却叫不出来。

三天后，散步的老人在河边发现了一具尸体。警察从他的随身证明里查出，死者叫王大明。28岁。孤儿。

王大明就是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