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念

作者: 宋七七七七七 | 来源:发表于2017-03-11 11:40 被阅读0次

    在我看来,有一种雪,下下来便是暖的。

    那是我一直惦念的南方薄雪。

    鲁迅先生谈暖国的雪,说是向来没有变过冰冷的坚硬的灿烂的雪花。

    是的,我没有看到过有棱有角的雪花,我觉着南方的雪是撒盐空中,北方的雪是柳絮乱舞,说美,许是北边的美,说惦念,我定惦念南边的。

    上学期末,我呆在这僻壤般偏的学校,来去都是一头扎在风里,就好像整个人都浸在冰川化的水里,总的来说,就是刺骨的冷。

    室友个挤个儿地冲进充斥空调暖气的寝室,少不了抱怨“鬼天气 ”。我的小心思是,让它冷着吧,冷着冷着才会下下雪来。

    我不知道我有多憧憬一场大雪,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南方人共有的憧憬。

    我想着,等我拖着大包小包行李,回到海宁长安的时候,门前的一排香樟都是绿掺和着白的,若是披着些杂草的花坛也可以盖上层不厚不薄的雪,若是……

    吃够了山间凉风,我拾到行李,心心念念:“长安,你会下雪吗?”

    我盼着一场雪,只一场雪就好,可能是那句“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我听北方的笔友提过,他们大约是不太瞧得上我们的雪。他们的雪,磅礴地多,听着像随便一下就能淹没了树树草草,一直软着,不会结块,我想,那定时孩子们的天堂。然这对于南方,是极其不易的。

    惦念雪,惦念玩雪的旧孩子。

    我没感受过所谓的北方雪,我猜那一定是可以让孩子尽了兴的玩意儿。尤记得小时候,雪虽也下的吝啬,但比起现在也是好上许多,我自诩那时候也算半个“野孩子”,冬日里尤好玩雪这一口。

    那年,大约是零八年,承载了我印象里最大的一场雪。我还在旧家,可能因为那是个村落,又可能因为那年雪下的温柔和软,忆起来总觉得那冬是一直以来最缓最舒服的。

    那几天,漫天的雪覆上了稻茬,原是坑坑坎坎的田啊野啊,铺尽高贵白缎,最妙的是天际蓄着暖的日头,照得到处都是微末冰晶反射的微末光芒。我是极不忍心毁了这种齐整,也是极不忍心打扰了这种安宁的,因此踏个脚印,也要斟酌半天。

    原先时候,并不像现在这样总爱赖床,孩童总是好动且爱倒腾,特别是少见的有雪的日子。冲下楼,便随手捏了矮树上的一撮雪,根本顾不得妈妈早备好的手套。要我说,若是指尖裹了手套,触不到那凉,算甚么尽兴呢?你若这样毫无准备地玩雪,才会知道,手指被冻地发红或发白,冰冰冷冷的触感直钻进心窝,然后久而久之手指渐渐发烫,那感觉是特别爽的。

    这儿的雪是不大适合堆雪人的,把它团成球,不多久就硬成了冰。好不容易掏来的纽扣准备给雪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竟然嵌不进,着实气了我一阵子。然孩童就是这样乐此不疲的,半天终于镶进去眼睛鼻子,还歪歪扭扭的。记得那个雪人留在门前好几天,在夜半添了好几层新雪,不像样子了。

    爸爸得空,在院子里给我堆了个“雪桥”,哦不,该叫“冰桥”,虽然简陋了一点,但被满院子的雪衬着,还算得上剔透。爸爸托着我,从这头走到那头,我感觉脚底下滑溜溜的,没法着力却又不会摔下来,尽是爸爸那双手托起的安全感。直到变了天气,我也一直未允爸爸铲了那桥,后来大约是溶得极小,和残雪一齐消散了。

    这雪并不只是孩童时候的玩具,从初中一楼到高中五楼,之间经历的场场雪和看雪的寡言女孩,都是惦念。

    初中时候的我,不爱说话,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文静文静文静。因而我懂得,不爱说话的人,心底是有些憋屈的。唯记一个冬天,一场不大不小的雪,操场积起几厘米不薄不厚的雪层。同学们都涌去操场,兴致热烈地打起雪仗。我也自然而然溶于了那欢乐异常的气氛中。捞起块雪,上头还沾着泥屑和枯草,也顾不上捋捋干净,瞬间脱手而出,力道不大不小,恰能宣泄而已。

    初中的我还幼稚得很,被要求住校于我简直是噩梦,特别是刚开始的时候。一天的忙忙碌碌,终于听到放学铃声,只木讷地将作业翻一面,然后看着同学们蜂拥而出。真羡慕他们每天都可以回家。郁闷地站到阳台上,我看到了雪啊,那下的很吝啬的雪,我感觉它是暖的,我觉得它把凝固的冰一样的空气都融化了。我想着,雪啊,你一直下着吧,下的小些也没事,到我回家时候的路上,也陪着我吧。

    高中时候,虽有不少的欢心愉悦,但课业负担还是压得气氛有些沉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无非是一串串乱码一样的公式和一张张永远做不完的数学卷子。偶然窗外的一场雪,抱着风,杂乱得旋转着落下来,打破了枯燥与无趣,是木讷学生的无上慰藉。

    偶记某次化学还是物理考试结束,走出考场时,天地间竟添了不少的雪。那白色,就好像,就好像吸一口气就能化作冰糖,直直甜进心里,就好像一下子把脑子里的混沌和心里的压抑瓦解了。

    伴着雪,拎上行李,爸爸在校门口等我。伴着雪,回一回因为住校而好久不回的家。坐在车里,几乎看着窗外的雪看了一路。你知道吗?南方的雪粒儿粒儿落在窗玻璃上,会有清净的脆响。它就是有那样的力量,让你暂时放松下来,暂时忘了可怕的高考,连书包里那一叠卷子都不是事儿。

    南方的雪,是老天的恩赐,小情侣们定是格外珍惜这种纯天然的罗曼蒂克。他牵着她,或是她挽着他,都爱在雪里走,撑一把透明的小伞,就好像可以悄无声息地融进这画里,分毫也不打扰。她和他只爱这样踱着,只有缓缓趟出的白气儿,女孩冻得红扑扑的脸漾出微笑轻仰男孩,相顾无言,只有千堆雪。

    南方雪下得小,融得快,是何等地高傲。它像偶顾凡尘的隐世,来去匆匆。

    我惦念雪,惦念惦念着雪的女孩儿,惦念女孩从小到大关于雪的故事。

    每个冬天,我听过最深沉的玩笑,就是“冷空气了,要下雪了。”从期盼到落空,乐此不疲。

    如今,天气已在毫无情面地转暖。疯癫地坐在操场东南角,感知到的是天气乍暖还寒。

    室友一个劲儿逛着淘宝,赶着换季的潮流。

    “是要暖了。”

    “不会再有雪了。”

    室友说,去北方,看到你厌倦为止。

    我是可以去北方看雪,可北方的雪里,没有女孩从小到大的脚印,北方积雪里蕴藏的故事对我来说也都是陌生的。

    拿着笔正写着的姑娘,依然在惦念着南国雪,明年后年,每年每年,都会在惦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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