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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正月初七,有的人已经上班,有的人还在家里,有的人正在路上。
图片来自网络1.
老家的火车站小而简单,好多年没有大变过,近两年有了小不同:原先的一间大屋按功能分隔成两间,一边是买票取票出站,另一边安检候车进站,互不相通,但间隔墙是透明材质,白色花纹间隙可以一窥对面情形。
虽然间隔墙没有通到屋顶,两面说话却是相互不能听见。于是,送站的人和坐车的人往往在这墙内墙外展开哑语般的道别。
你怎么还在啊。说话的是一个年纪五十岁上下的红衣女人,花白齐耳短发,对间隔墙挥着手。墙那边,是个六十岁面相、皮肤黝黑的男人,脸上深深的沟壑里填满了笑意,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
回去吧回去吧。女人用手示意着,不大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喉咙有明显的吞咽动作。男人也在说话,手里握着一个旧的按键手机,打着手势。然后他们各走向两边,不再言语和动作。
女人走进靠近座椅的人群里,过来一对年轻人。
回吧大舅,回qi吧,憋等着了。他和她对刚刚的男人说着,大碴子味儿飘进我耳朵,让人明白了这里的地域和血缘关系。大舅和外甥比比划划了一阵子,这一边的外甥和外甥媳妇离开间隔墙,回到红衣女人身边去。
那一边红黑面庞的大舅看着他们一直咧嘴笑着,转过身才把嘴角放下,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特别像前些年送我上车的爸爸,每一步都踩进我的眼睛里,狠狠酸了鼻子。
王悟空手机拍摄2.
前年这个时候,我给爸爸发信息,说我进站了,你回去路上小心。他回复说,好。
我在候车区找了个座位坐下,心里有些难过,但成年人莫名的自尊心让我在人群里憋住了眼泪,便低头玩了一会儿手机游戏。
眼见快要检票了,我走到间隔墙附近,墙那边一个穿磨砂暗红色羽绒服的瘦高个的帅男人正看着我。
冷风一阵一阵透进小车站,他手揣进口袋里,看着我进站、过安检、找座位、玩手机、走过来准备排队检票,以及看到他在看我,就笑了,眼尾纹堆起来,带了点已经过世的爷爷的模样。
自尊心真是个好东西,没把自己当可以肆意表达情绪的小姑娘,没在陌生人面前掉眼泪,没让爸爸看到舍不得走的样子,幸好,幸好。
我惊喜地笑,对他猛挥手,明知他听不到却还说了一堆:你怎么还没走啊,赶紧走吧,多冷啊,我这就上车了,回去吧,回去吧。
他说好好好,做着打电话的手势,在我点头之后又摆手再见,就转身走了。我见他走出门,穿过人群,远了身影,努力维持的惊喜笑容啪啦一下子碎在我脸上,溅起满脸泪水。
我就这样在许多人面前不管不顾地抽噎着,检了票进了站上了车,忘了自尊心是个什么东西。
王悟空手机拍摄3.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离家越来越远,远到不愿意与家里的他们分享有关自己的喜乐愁怨?去陌生的远方读书、到另一个城市工作、在没有父母的地方安家……
我的生活里,多的是他们参与不了的情节。他们为我说的一件好事情开心着,同时忧虑着我从来不说的那些愁怨,于是,练就了一身从细节里推测、猜想我究竟过得好不好的“本领”。
比如,我不能躺着给爸爸打电话,因为他会从变化了的嗓音中固执地认为我生病了;比如,工作多年后回家,他还会问我要不要从家里拿钱,从我的反应去猜我真实的经济状况……
而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在他们的生活里的戏份也越来越少。我和他们朝夕相处的时候不懂如何照顾人,当我懂得了,照顾的却不再是他们。
我不知道妈妈一双鞋子穿了几年,直到她说多年前我买给她的那双软底鞋子很舒服,又找不到哪里买得到,我才看见快要磨穿的鞋底。
我不知道爸爸最近在吃什么药,摸到装钙片的瓶子沉甸甸的,抱怨他不好好补钙,他解释因为吃药就把保健品停了,我才发现他头发白了那么多。
多吃点,早点睡,出门注意安全,工作别太累了。
只有父母,不厌其烦说这些;而我们,总是不耐烦的那一个。
王悟空手机拍摄4.
我们有着各自的生活,忙着各自的疲累和欢欣,越来越少地参与父母的生活,越来越不能了解都在变化的对方——我在成长,而他们在越来越远的原地。这一切,只是因为距离吗?或者时间?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或许从为了读书离开家那一年起,我们之间就有了那面隔离墙,透明,却彼此难以触碰。
那么每一年的这段路,从一个家,到另一个家,究竟是离别,还是归途?
我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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