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
父亲从山上挖来一株小树苗,种在庭院里,说这是“新米花”,花期长,花朵多,花色艳,煞是好看。上世界八十年代,南方的乡村,一年种两季稻谷,夏天第一季稻谷成熟时,此花就开了,花名因此而来。新米花大名叫什么呢?我一直纳闷。
第二年,小树开花了,我才知道,原来新米花就是紫薇花呀!
这紫薇还真有许多与众不同之处。但凡花儿,生命皆短暂,轰轰烈烈开个十天半月,便零落成泥碾作尘了;更有甚者,朝开夕谢,来去匆匆;至于昙花之流,则转瞬即逝,想看一眼都难。紫薇花呢?“谁道花红无十日,紫薇长放半年花”,从夏天一直开到秋天,足足一百多天,被叫做“百日红”也实在是名至实归。
紫薇树身形窈窕,枝条纤细,硕大的圆锥花序就开在枝头顶端,把瘦弱的纸条压弯了腰,有风飘摇,无风袅娜,迷人之极。你的手一碰它的身体,它便怕痒似的枝摇叶动,“痒痒树”怕是花木中最具感性的一个称呼了吧。都说“人有脸,树有皮”,可紫薇树偏偏不要树皮,它长着长着树干上的表皮就自行脱落,就像脱去冗装,裸露出粉白色皮肤的少女,光润可爱,自成一番风骨。那花,就更值得浓墨一笔了。花苞似粒粒圆豌豆,生在花枝顶端,一簇花枝里,少的有几十粒,多的有上百粒,陆续开放,怪不得能从六月一直开到十月金秋,这么多的花苞,一茬一茬,接力似的盛开,想想都壮观。待到花苞饱胀,吐出紫红色的花朵从来 ,一簇簇,一团团,密密匝匝挤在一起,明艳如云霞,绚丽似锦绣。波浪卷的叶片,像翻滚起的朵朵紫浪花轻薄飘逸。“盛夏绿遮眼,此花红满堂。”在夏日的万绿从中,瞧见一树热烈奔放的紫红花儿,岂不流连陶醉?
在中国的花文化中,紫薇花大概是唯一用来称呼中央政府机关的花了。唐朝时,唐玄宗李隆基还将中书省改为紫薇省,中书郎改为紫薇郎。中书省是什么机构?是负责草拟和颁发皇帝命令的。白居易应该是名声最响的中书郎了。一日,他当值夜班,万籁俱静,长夜难耐,幸有那庭院中的紫薇陪他排遣心中郁闷,有诗为证:“丝纶阁下文章静,钟鼓楼中刻漏长。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薇郎。”
盛夏,正是绿肥红瘦时节,紫薇一嘟噜一嘟噜冒出的花串,把“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景致演绎得恰到好处。它不争艳,开于山野路边也无怨言,它也不媚俗,不与桃李争春风,遵循自己的内心开在烈日灼烤下。这不争不媚不俗,让紫薇自带一份高贵气质。其实观花如观人,“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百里挑一。”在花的世界里,紫薇应该也算得上“有趣的灵魂”了,花是庭院中的灵魂,不妨种一株紫薇,在炎炎夏日里,倾听它花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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