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3）

  婆凭着娇小的身躯，强大的内心和我那又犟又老实的爷挑着担子，担子的一头挑着年幼的孩子，一头挑着生活必需品，经历了我无法想象的艰辛终于找到了他们的落脚处，因为是山东人的缘故，起初他们把家落在了村子对面的的一个山东堡子，可是由于种种原因他们还是最终落脚在了这个人数稀少的本地村庄，成为了这个村庄的外来户。在这个本地村庄，靠着他们的善良本分和勤劳的双手养活了他们的九个孩子，也让他们深深地扎根在此。他们的九个孩子也在婆和爷的教导培育下慢慢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嫁为人妇，终于庞氏家族迎来了我们这一辈的孙子孙女。

  在我的印象中，婆总是一脸慈祥的样子，眼睛笑眯眯地，总是穿着她那件淡蓝灰色的质地柔软的上衣，今天细看才发现这种衣服的样式竟然是旗袍的上半身样式，黑色的宽裤子，黑色的宽口鞋，瘦瘦小小的婆在这普普通通的衣服的打扮下却多了一份秀气和干练。婆的发型自我记事起就是这样的头发：被绞成了齐耳短发，没有刘海，全部都梳在了后边。婆的发型一年四季没有变过，只是随着天气的炎热，有时会发现婆的头发变短了，现在回想起来，那肯定是婆唯一的小棉袄，我的姑姑帮她剪得吧！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我们也在懵懂中渐渐长大了，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谁也没有发现婆的头发却越来越稀少，越来越花白。

  在我们孙子辈中，从我开始就没有见过爷，我有时很羡慕我上面的堂哥堂姐，最起码爷知道他们的存在，在他们的记忆中也有爷的一席之地，而从我开始，我们的记忆中就没有了爷。爷因病去世了，我的婆也开始了她艰难的寡居生活……

  今天对于我来说，养一个孩子都感觉费劲，我实在无法去想象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仅凭着每天的劳动工分，婆是如何当这个家的，管理好这一大家子的？如何化解家庭的矛盾的？只知道婆在做了婆婆之后，大人们对婆的背地称呼就变成了老掌柜，单凭这三个字，就可见婆在这个大家庭的权威。只记得，小时的我最渴望听到大人们在田间地头干活时说：“走，今晚到老掌柜屋里走，老掌柜要开家庭会！”晚上我们这些孩子早早地来到了婆的屋里，渴望着婆可以从她那神秘的柜子里给我们拿出来什么好东西，可是婆却没有！随着人越来越多，身为小孩子的我就很快忘记了这些不快，和堂哥堂妹在婆那有限的屋里来回疯跑、捉迷藏，每当这时我最高兴了，高兴于婆那狭小黑暗冷清的屋子挤满她的儿子、媳妇和孙子们，那个屋子顿时有了生机和活力，我想那时的婆坐在她那把竹子椅子上看到这一大家子人，一定会感受到自己的幸福和伟大吧！开会的内容是什么？小时的我并不关心，我只是在暗地里看看这些大人们都坐在哪里？听我这些热闹的妈们在那大声地说着她们感兴趣的话题，可是却没有人注意过婆的神色。这样的热闹场面是每次开会前的调味酒，突然，大人们就都不说话了，我知道家长会开始了。我们这些孩子就知趣地跑到门口去寻找我们的乐趣。

  这样的开会场面每年不固定，但是却会有那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