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意外接到奉天某大学研究生院电话,言及我邮箱内发有一封毕业生调查问卷,督促我于近日完成。电话那殷勤委婉,脉脉含笑,极力作央求拜托状。我本已不胜烦扰,无奈“报恩母校”心态作祟,着实抹不开面子,勉力应允而为之。
前些时提到的某高校博士,再次莅临本单位,洽谈英语教学合作事宜。领导央英语组负责接待寒暄。我冷眼旁观,博士近期犹为意气风发。会上慷慨豪迈,纵横捭阖,所设命题高远辽阔,绝不局限外语领域。
类似这般打着学术招牌名义的社交形式,早已让人感到成人世界里的互动,当真是实质意义太少,情景会晤甚多。看似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其实一场寒暄过后,仍不过是一地鸡毛,留不下丝毫社会效益。本来,我毕业达四年之久,与奉天这所学校再无瓜葛,觉得大家都是江湖同道中人,必晓得社会明白事: 想当初求学期间,我被尔等每日间各种名目繁多的人物安排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闲暇静下心来做学问,更没有足够时间用来思考,亦不能海纳百川地游走于各院系,旁听多门课程。几年后,当我脱离这个自命为“研究生院”的行政机构,才明白那些年里忙来忙去的营生,终不过是些于政绩力争上游的学术财团,游说上头,积累职场资本的手段罢了——那些年我们上缴的“各种作业”,还不是为人作嫁,被人火中取栗,变作成就他人的天梯捷径么?
退一步讲: 成人世界,各有所图,各取所取: 我求学时烦你关注,你进取时需我配合,事后大家心照不宣一拍两散,也就不用麻烦事后人了。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明明已是毕业之人,却仍不能摆脱母校一次又一次地、于海天迷茫之际,对早已远航之人,“塞壬(Siren)”一般地深情召唤: 我在毕业后接到各种外包与委托,不止一回,而是多次。我感觉这种烦恼,就像是从前梁山伯里的贼匪,只要脸上还刺有发配沙门岛的金印,就再也躲不掉朝廷对以往罪业一次次地提醒: 我实在不知,那些如影随形,好似鬼魅缠身的摊派,何时才能作罢、何时才能不再提及我与尔等有过三年孽缘?
博士呢?他不明白一所以特色、内涵式教学为理念指导的学校,还能否支撑得起他气象万千的海天蓝图;他不清楚一个在知识世界里,对教育教学早已是心猿意马底线已丧的平台,还能否容得他大展宏图的伟大抱负;再退一步讲,即便本处当真蒸蒸日上,你还当真以为,自己可以在一所踏踏实实做基础教育实践的名利场,有心思有雅致有时间有兴趣,去听从一个克莱登大学经济学博士的指引,来一场学术世界的风花雪月?
真正有成绩有效益的学校,真正对办学有自信有甄别能力的人,根本不可能有耐心去聆听一个对高中教学毫无关联之人的聒噪。优秀的同行都明白: 同行业、兄弟单位之翘楚,之龙头,才是自己虚心学习真正所在。可是放着本地优质教育同行不用,偏偏舍近求远,甘愿向毫不对路的世外低人求取真经——这般“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只能说明: 我们于真正的竞争对手面前,有着虚弱的一面,更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因而没必要在同侪面前曝己之短——看看,这是十足值得理解的人性啊!
可是这楚楚可怜的人性,却分明有着令人憎恶令人叹惋的一面: 明明是饥不择食慌不择路,却偏偏气定神闲地四面出击;明明是病急乱投医,企图在海外仙岛上求得仙丹灵药,却偏偏放过最直接最见效的刮骨疗毒;这不是虚怀若谷地对症下药,这是别有深意地负隅顽抗: 他们就是要做给世人看看: 我很努力,我在做事,我很踏实,我付出了。于是乎这般大张旗鼓,于外界有存在感可寻,更是在自己人内部,彰显权威之树立。
这其实又算什么呢?搞活动,是本处强项;搞业务,却又不济事。我们扬长避短,开武林大会,来一场教学合作之海天盛宴,为将死不死之躯体冲喜,结交各路旁门左道,这便是学校心底“日子好过”的象征了——毕竟在当今思想道德正处于彷徨期的中国,学术神棍向来不乏其人: 江西某学院那位讲授《女德》的婆婆巫,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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