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别

一

他们不在同一个城市。

他们是在旅行中邂逅的。

他们爱上对方的时候，男人已有女友，女人也有男友。

他在北方，她在南方。于是，他要她离开南方去北方，她则要他离开北方来南方。

他们狂热了一段时间，僵持了一段时间。两个人实力相当，打成平局。最后女人率先退出，不动声色地和身边的男友结婚了。

他有强烈被背叛的感觉。不甘示弱似的，他紧随女人的步伐，也跟女朋友结了婚。

双方都有了家庭，一切尘埃落定，两个人好久没有音讯。

二

突然有一天，他的妻子怀孕了，生活一下子和以前不太一样。

他有点烦躁，忍不住给女人打了个电话，说这说那，就是即将做父亲的事儿没有说。闲聊间，女人说她已经怀孕八个多月，快要生了。

听着女人绘声绘色，毫无顾忌地描绘自己的胎动，他发了好一会儿的愣。

想到自己的生活，他立刻如释重负，很松了一口气。对她说自己也刚刚做了准爸爸，妻子怀孕已经三个月了，预产期是明年年初。

于是，他们的谈话内容由天南海北换成了孩子，两个人轻松地聊着和怀孕有关的事情。

但放下电话，他感觉自己怪怪的。

三

妻子怀孕反应很大，动不动就对他发火。他总是还没开口就得罪了她，于是他得了忧郁症。

有一天，他一觉醒来，看见躺在身边的女人面目浮肿，用沙哑的嗓音跟他说话。便想，南方的她决不会这样，她虽然也怀着孕，却会一如既往地美丽。

他强烈想念她，于是给她写信，还经常给她打电话。

令他失望的是，相比于他的热情，女人的反应过度冰冷。

欢爱远逝，昨日不再。

他心灰意懒。

绕来绕去，最后还是走了一条大多数人走的路。梦想不仅没有照进现实，还被现实的戈壁无情地吞没。

他不再去想爱情。他和她之间，再一次失去了音信。

四

妻子给他生了个女儿，五官跟他一个模子，长得触目惊心的漂亮，他内心的阴霾一扫而空。

搂着女儿，他感觉自己不再需要情人，因为这个baby就是他的情人。

他全部的精力除了放在工作，就是女儿身上。守着女儿，就像守着爱情。

他不怎么关心妻子，同时也忘了那个女人。

五

直到有一天，单位派他出差，恰好派到女人所在的城市。

想起以前，他内心翻滚。有如解冻之后的黄河，水挟着冰棱急流而下。

他急急地，很渴望地给她打了个电话。

女人仍旧反应平淡，说正带着儿子在外面散步，已辞了工作，在家做全职妈妈。他说他即将去她那儿出差，问她能否相见？

女人迟疑了一下，说恰好那段时间要带孩子去旅行，机票都订好了。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在电话那头也不吭声儿。

没聊多久，他挂了电话。然后给单位的头儿发短信，请求出差去别的城市。

他受不了明明那个城市有这个女人，自己却无法走近她。

从此，他俩永失音信......

六

但是，故事还没有完。

十年后，她和她的丈夫过不下去，还是离婚了。

“嗨，你好吗？”

离婚后的第二天，她理直气壮地，给他发了这么一个短信。

这个问候短信发给他，只花了她一秒钟的时间。然而从她深埋着的内心走到嘴边，轻轻说与他听，却花了她整整十年。

几分钟后，她收到了回信，上写：“你好！想必你是老友。夫君新亡，如在京，请于明日参加他的怀念会。地址随后群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