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出去溜达,在路边一处几间房的闲置地,看见了几十朵蓝色的小花,很是显眼。近前看,原来这种植物我从小就认识的,是一种叫假曲曲菜的苦菜。
乡间田野,苦菜这个物种大家族里,种类很多。还记得电影《苦菜花》吧,那种春天里矮矮的灿灿小黄花,现在在我的家乡里,同样到处都是。
这就是平日里我们最常见的苦菜,叫中华苦荬菜。相比假曲曲芽,它的叶片更柔弱,单薄,细长,和它的纤巧玲珑的小黄花一样,楚楚可怜而动人。
有假曲曲芽就有真曲曲芽。真曲曲芽就叫曲曲芽,它的苦味在苦菜中算是最柔和的,即使好多片叶子同时塞到嘴里,也没有一片中华苦荬菜苦味重。记得小时候小伙伴们到田野里挖野菜,遇见曲曲芽,心里都有小惊喜的。在饭桌上,它也是最先被筷子夹到吃光的苦菜。
在我童年的印象中,凡是苦菜,或大点或小点的,一般都开黄花。它花盘中间的花蕊,是非常纯正的黄色。也许那时见过这种假苦菜的紫花,但如此下来的好多年里,我现在是完全不记得这事了。所以,今天看见昔日里不屑一顾的假曲曲芽时,竟然有点小小的被惊到。
我觉得,要重新认识这种叫假曲曲芽的苦菜了。
生活,从来不让人停下脚步。而脚步的方向,脚步的速度又千千万种。为什么有的人,有的物,不绕不躲,偏偏彼此在眼前时时出现呢?比如这种叫假曲曲芽的苦菜。
幼年期,我恨不能饭桌上天天有苦菜。那时候,还不太懂时令节气,总觉得吃着吃着,这苦菜能上桌的机会越来越少,最后消失不见了。我有时候想吃,就去外边自己找,可是,不在时令里,不好找,即使挖回来一些,也有许多假曲曲芽。母亲干脆给扔了,理由是这菜太苦且有毒,我不知道是不是在骗我。
有毒,当然不能吃了,万一把自己药死,就不能看好多有趣的人和事了。当然地,远离了这种苦菜,它即使再好,对于我来说,也熟视无睹了,就这样一直多年。直到那一年我跋涉千里,来到了婆家。
陌生的地方,让我的心无所适从。好在有他,经常带着我出家门解闷。记得一次是邻村大集,我们走近路,斜穿一片麦田。熟悉的庄稼,如同家人般亲切,特别是看到那一墩墩曲曲芽的时候,我心里竟然有了欢呼。很快就采了一把,想着终于可以吃到家乡的味道了。可是,他过来了,却嚷着让我扔掉,说这叫“苦死驴”,他们这里,没有人敢吃这种苦菜。我不相信,回家问了婆家哥嫂,哥嫂也说不能吃。对此我虽有疑惑,可也只能做罢。没多久,当我再一次回到家乡小城,并且在城里安家以后,一晃多年又过去了,直到今天,我又看见这种假曲曲芽,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才觉得,到了我应该重新认识一些物事的时候了。
翻看网络,多方查找,我觉得这种假曲曲芽,它的学名应该叫紫花乳苣,多年生草本,和许多植物一样,它也是一种药食同源的本草植物。无论我喜欢不喜欢,它都和它的同类一样,身份地位一样平等。
也许它确实比其它的苦菜都苦,驴也嫌弃它的苦味,但是,如果掌握了一些方法,比如说经过泡烫等工序,除去一部分苦味,也可能在缺吃少穿的年代,能暂时充当一顿救荒粮,去延续人的生命,所以,它对人自然有恩。可见,因为它苦,我就远离它,这对它不公平。
它一而再再二三徘徊在我的身边,如今又平借这一朵朵蓝色的小花,成功地吸引了我的再次认识,说明它在我的眼里,应该是有美的成分,是有养眼进而养心的功能。这就是说,它有欣赏价值,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已经比它别的价值重要了。
日子里走着,我在无意中弄丢了许多旧物。虽然也有不舍,但似乎是一种水落石出,这世界的许多种面孔也渐渐清晰起来。当然,在别人眼里,甚至在紫花乳苣的眼里,我一厢情愿地认为,它对我也有了更多的认识。那么,在此基础上,既然承认了彼此的存在,而且承认了彼此都有多个面孔,那么,就让我和紫花乳苣彼此欣赏着继续向前走吧,这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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