惭愧,中阶督导的结课总结,居然是在一个月后,因初阶小组的互动需要才执笔。看来我已经把小宝的“主动者有福”给忘了......同样忘记得还有诸多中阶内容,也好,如此这番,反倒更能清晰得知道,30个小时、20个案例,究竟在我心底留下了什么痕迹。
首先我看到一个很好的动力学流派咨询师的示范:我的中阶督导陆建华。
第一节课我就被他的专业性折服了,我感觉他对来访的分析太细腻了,并且有着浑然天成得松弛感,嬉笑怒骂间就苞丁解牛般的将来访者的内心活动摊在桌前。即便有些同学因为临时更换案例或督导次序,上课之前才发送案例报告,陆老师的案例解读也一如既往的信手拈来。我能感觉到咨询这件事,已经内化到他的生命中,就像常人开车般自然。
私下和同学聊天时,我说陆老师够抱持啊,每节课都先听我们一本正经得胡说八道。确实,每次课前让我分析案例,我都瞎扯一通,为了掩饰自己理论不扎实的事实,我会绞尽脑汁得在脑中搜索自己记住的那点动力学理论,不是温尼科特的真假自体就是弗洛伊德的本我超我冲突,不是克莱因的偏执分裂心位就是科胡特的全能自恋,反正沾上边的就全扯一扯。
老师会一言不发的听着,一直听完十个同学的发言,然后才做出自己的分析。一般情况下,等老师讲完后,我都会发出:“尼玛,为什么我就没想到。”或者“我去!居然是这样!"之类的内心咆哮。
有时我的分析也会和老师的分析相关,或者我明白老师是就某一个更贴切的理论对来访者做了剖析,并不代表来访者没有另一个理论流派下的特质,但很明显,我对理论只知其然,但老师是知其所以然,他的分析是有筋骨的。当然,新手与老师做对标并谴责自己,本身就是种自恋,但我可以将其作为努力的方向。
我想陆老师之所以如此松弛,是因为他有扎实的理论作为功底,并且通过10000+小时的咨询实践将理论内化在心底。也因为经验的累积和自己的松弛,他对来访者有着敏锐的觉察,很多时候,来访者的某个细节如果未经他的提醒,我是不会注意到的。我记得课程中,他曾做出用双手指尖缓缓扯开一条丝线的动作,告诉我们,对来访者的观察和分析需要如此细腻。
课程结束时,他分享给大家一个文件夹,里面分类列着经典精神分析、自我心理学、客体关系和自体心理学的目录,一共35本电子书。并且嘱咐大家,虽然内容很多,但非常重要,全部需要看完。我想这就是我想要的:扎实的理论功底。然后,作为一个7小时个案量的“实习咨询师”,我要做的就是小宝老师说的“越做越知道”了。写到这突然想到,理论学的这么稀烂,居然也有勇气接5个小时的来访了,真是佩服自己。
从这里倒是可以引出第二个中阶督导的收获:重要的是,建立与来访者的关系。
确实,我发现,理论不足,虽然不能支撑我做一个系统化的长程咨询,但并没有妨碍我与来访者建立友好的关系。我接了四位来访,其中三位咨询了两次。如果10分为满分的话,我觉得来访者对咨询的满意度,应该都在6分以上。课程中我报的两个案例,也得到了陆老师的认可,其中一个案例,甚至被他拿来示范什么叫“共情”。
我的第一个来访者50多岁,是一位非常焦虑的单身女性。彼时中阶督导尚未开课,我想自己的整场表现,靠的是我对自己咨询师的模仿,以及初阶小宝老师教导的专注、好奇、脚踩地板、来访者是自己问题的专家、要有框架等等被我内化在心底的那些声音。我在咨询的1/4处,就判断出“焦虑”是她的主线,然后尽量少提问,多共情,并且在结尾处,用平衡报道,让她梳理了自己能够使用的资源和支持,肯定了自己已经做出的那么多努力,当然,也再次共情她这么努力的背后,是多么痛苦的想予自救。
督导中,老师分析了来访者亲密关系的丧失,以及因为疾病需要面对的自体的丧失。我本来疑虑自己的某些自我暴露是否合乎伦理,比如在来访者结尾时给了我很多理想化的欣赏以及表达想延续关系的想法后,我不自觉的透漏了她是我的第一位来访者,这次咨询的过程对我的职业生涯具有意义。但陆老师认为,这是来访者极度渴望关系的投射下,我正常的一个反移情。并且认为,面对来访破碎的人格,我再多表达一些对她的支持,也不为过。
在这里,我也将一个重要的指导刻入心底:来访者根据人格的发展情况,分为需要支持型,还有可以探索型。对刚开始建立的咨询关系,以及人格相对虚弱和破碎的来访者,一定不可以深入探索。这样会让来访者更为破碎,或者不利于建立咨访关系。一定不要着急推进,要跟着来访者的节奏,慢慢来。节奏的把控、关系的远近、来访者在哪里需要更多的支持,在哪里又做好了被探索的心理准备,这中间的度,如一门艺术般需要自己慢慢去感受和判断。
我接第二个来访时,督导课已上到过半,来访者是一个年轻的帅小伙。当得知来访者已焦虑近十年,并且正在服药时,我就做好了绝对不探索、全程充分共情的准备。毫无疑问,他的人格是特别破碎的,需要非常多的支持。特别是当来访表达自己在人际交往上的困难时,我刻意做出更多的回应,比我第一次咨询时说的话要多出三倍,并且通篇纯共情。所以老师说我整场的回应都趋于人本。记得小宝说过:“爱你自己,多少都不为过”。我面对那位来访,心底的感觉是:“给你支持和理解,多少都不为过”。
陆老师说他印象深刻的是,来访在某处表达了愤怒,但我没有去探索那个愤怒,而是去支持他愤怒背后的无助。其实我当时确实很好奇那个愤怒。但我不认为挖开这个创伤后,我有时间去缝合它,或者这样对来访者有什么益处。
当然,不管是第一次接来访,还是第二次、第三次,我都很紧张。我既要耐受谈话中断时的沉默,又要听懂来访者到底想表达的是什么,然后考虑自己该怎么回应。我还忍不住和来访争夺注意力,想自己的表现怎样,回应是否贴切,来访是否喜欢我,甚至摄像头角度太高,屏幕中我的脸好大啊......但是整体上,我努力做到了专注。这份专注,也许来自于我内心深处对来访的好奇,这份好奇渐渐挡住了自恋带来的各种嘈杂声音。
咨询结束后,我会怔在那里,静坐一会儿,内心涌动着类似悲悯、柔软之类的情愫,仿佛真得对来访的痛苦感同身受,也仿佛为我们内心之间发生了这短暂的联结感到温暖。我也体会到每次咨询后感受上的不同,似乎越专注,那种悲悯或温暖就越清晰。这也是关系的奥秘,在生活里,在职场里,对人,对物,专注和投入,决定着链接的深浅和是否能在这段关系中得到滋养。
我从中阶督导中学到的第三点:放下自恋。
动力学流派认为,疗愈来访者的是稳定、安全的咨访关系,而不是解决来访者的现实问题。如果你想解决来访者的问题,那无疑是全能自恋感在起作用。我们要做的,永远是关注事情背后的情绪,比如当来访者一再找我们要建议的时候,我们需要看到的是,来访者的无力和无助。
我们也不要在来访者沉默时,迫不及待得去找话题,要记得来访者才是咨询的主体。陆老师半开玩笑的说:“来访者交了钱,但是不说话,那是他的问题,不是咨询师的问题”。老师也强调不要不停的问问题,这样会把来访者推远,抛出一个个问题,无异于一次次打断来访者的思绪,让咨询变成一场缓解咨询师尴尬或者满足咨询师采集数据需要的问答会。你想要的信息,来日方长,来访者总会在他认为适宜的时候表达出来。
说这些时,他正在讲解一个案例。报案例的同学,在课前问老师,为什么来访者抱着极大的咨询热情,但后来的回应却越来越被动,并且不再愿意约第二次咨询。当老师分析结束后,大家都清晰得看到,来访者是怎样被咨询师用密不透风的问题推开的。老师也在开玩笑:“你们为什么恨不得来访者一次性要把来世今生都交代清楚?难道你们不希望他下次再来?全讲完他下次讲什么?”大家哄笑,笑完之后,我们也再一次直视自己的全能自恋感。我们想要价值,想要流畅的咨询,想要对我们满意的来访者,想要来访者获得帮助后的成就感。但是,这些可以通过个人体验去讨论,在咨询的此时此刻,要永远记得,来访者的福祉需要被放在首位。
很多技术和理论上的小贴士,被我写在了笔记本上,不去翻看的话就记不起来。但上面三点,是中阶督导课在我心底写下的东西。陆老师也讲到自己2005年是特别迷茫的一年,彼时他刚刚创立工作室,但咨询市场并未打开,所幸他坚持了下来。我估算了一下陆老师的年龄,十四年前的他,估计也正是我现在的年龄。选一条自己喜欢的路,做自己能做的努力,笃定的走下去,就对了。
以上,共勉,以及自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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