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住客

“哒哒哒哒……”天花板上传来一连串从左至右拖鞋敲击地板的声音。

严如玉翻了个身。

“哗——”

严如玉将被子蒙住了头，她仿佛看见右上角一个小型旋涡，随即一股水流沿着水管急流而下。

“哒哒哒哒……”这一次走路声从右往左又走了回来。

严如玉将手伸出被子，摸索了几下，指尖触碰到手机后立刻将它抓进了被窝。她点亮手机，刺眼的光线照得她立刻闭上眼，她只得边眨着眼，边适应这亮光，半晌才看清屏幕上显示着01：34a.m。

“变态，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她咒骂一声，将手机丢回枕头边。她一个人住在廉价的出租屋里，虽说隔音效果并不十分的好，可像楼上这样将近一周时间，每天大半夜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抽水马桶声还是头一回。她本身睡眠就浅，再被这么一折腾，更是睡不着了。这两天，她只觉得有十几个小孩在自己脑袋里跳长绳，头顶上前后左右的神经挨个跳着，一阵阵的疼。白天没精神工作，对着电脑屏幕两眼酸胀，晚上又无法入眠，再这么下去，她真怕自己会神经衰弱。

她越想越睡不着，索性坐起身来继续追剧，终于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阵节奏轻快的“哒哒”声将她从梦中唤醒，她猛地从床上弹起，心里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那可恶的骚扰声又响起了，可仔细一听，那声音就在门外。她疑惑地下了床走出卧室，看见母亲夏华正在灶台旁切着菜，她这才想起今天已经周六了。

“妈，你这么早就来了呀。”

“还早呢，都11点了。”夏华说着转过身来，却被严如玉头发蓬乱，一脸憔悴的样子吓了一跳。她急忙放下菜刀，双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走到严如玉面前仔细打量着她，“哟，你这是怎么啦？最近工作很辛苦吧，是不是天天加班了？哎呀，我说你还是搬回来住吧，这样我和你爸照顾你还方便点。”

“没事，不忙，最晚七点我就能到家了。这不是离我公司近嘛，挺好的。”严如玉边说边往卫生间走去，每次一说起这个话题，她便有些心虚。出租屋离公司近不假，可这只是她想搬出来自己住的一个借口，大学毕业才三年，每月赚的工资也才刚刚达到及格线，谁不愿意多花些时间在路上，将这钱节省下来呢。可是夏华天天在她耳边催她赶快交个男友，当管小干部的父亲退休在家又对她指手画脚的，她实在嫌烦，干脆自己省吃俭用些图个清静，反正在同一个城市，随时都能回去，父母也想来便来。所以这失眠导致面容憔悴的原因无论如何不能让夏华知道。

“前天有个叫许鹏飞的男孩加我微信，是你朋友吧。”夏华边把一块红烧肉夹到严如玉碟子中，边问。

一听这话，严如玉喝了一半的鸡汤差点喷出口。她微张着嘴，眨着一双大眼瞅着夏华，脑子却飞快地转着。他俩是在一个游戏中认识的，聊得挺投机，许鹏飞经常留给她些好装备，对了，一定是有次聊天截图时不小心截到了账号，而那个账号却是夏华的。懊悔之情如潮水般从胃中向上翻涌，看着一桌子母亲特意为自己做的佳肴，严如玉已然没有了食欲。

“我跟他说了，你喜欢看电影，看韩剧，喜欢浪漫一点的男生，还喜欢小猫，就看他领不拎得清了。”夏华微笑着朝严如玉挑了挑眉。

“妈……您可真是我的亲妈哎。”

夏华一直待到晚上八点多才离开。收拾完，严如玉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盯着黑色的手机屏幕，她此刻好像打上几盘游戏，可一想到白天夏华的话，便退缩了。万一许鹏飞真的想突破网友关系，来追自己呢？她还没做好思想准备。

突然，楼上传来一阵”啪啪啪“的砸门声，气势恢宏，伴随着一个女人洪亮的叫喊声。严如玉心中一惊，竖耳细听，却听不真切，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八卦之心），披了外套上楼瞧热闹去了。

砸门的是个穿着大红连衣裙大红高跟鞋的中年妇女，她嘴里喊着“徐勇强”，喊他出来开门。可那门纹丝不动，如同长在墙壁上一般，左邻右里都纷纷探出头来，有的看热闹，有点叫她小点声，骂她没公德心。严如玉也着实看不下去了，悄悄走到那女人身边，说道：“大姐，你别敲了，他可能没在家吧？”

“他在的，我知道他在里面。”那女人的语气很坚决。

“可如果他不想见你，你再怎么敲也没用啊。”

“他为什么不想见我，好端端的，他为什么不见我？”那女人听了这话，像是一把利剑戳中了她的命门，眼看泪水就要溢出眼眶了。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一条缝，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脸色苍白，穿着睡衣的年轻男人从里面探出头来，睡眼惺忪地看着两人。与此同时，一股腥臭味也从房中飘出。

“找谁？”他问。

严如玉转头看向女人，那女人也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你不是徐勇强？”她问。

“谁是徐勇强？”男人问。

“这里不是XX小区17栋A座602？”

“这里是五楼。”

“啊，不好意思，不好……”还没等女人说完，男人便一把将门关上了。女人尴尬地朝严如玉笑笑，转身朝楼梯走去。

严如玉却依旧困惑地站在502门口，刚刚她似乎听见了几声轻微的“呜呜”声，联想到这几天半夜的动静和刚刚屋里传出的腥臭味，她浑身汗毛一下炸开了，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一晚，她更无法入眠。是不是该报警呢？她手里拽着手机，反复思量着，或许说不定是自己侦探小说看太多，胡思乱想呢。她下意识地打开手机上常玩的那个游戏，很快，许鹏飞便向她发来了消息。

她心不在焉地回着他的话，也没看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只记得最后他说有惊喜要送给她。

第二天一早，严如玉还躺在床上，门铃就响了。她训练有素般迅速穿好衣服，戴上无框眼镜，用手将头发理顺，每次快递早上上门她都是这般神速。门一开，眼前站着的哪是快递，而是昨晚刚见着的502屋主。他手上提着一个粉白色的箱子，眼睛直直地看着严如玉。

严如玉只觉身上的血一下子冻住了，她想要关门，手却提不起来，想要逃跑，脚像是被粘住似的，就连嘴巴也张不开了。当那人问她是否叫“书中美人”时，她机械地点了点头，那是她的网名，他居然连这也查出了。

“这是你买的猫。”男人提起箱子。

严如玉愣了一愣，“猫？”

“对，你在网上买的猫。我一看地址就在我楼下，所以亲自给你送来了。”

严如玉脑中闪过几个“猫”字，她终于想起来昨晚与许鹏飞聊天时看到过这个字，又想起夏华提起过她对许鹏飞说了自己喜欢猫，难道这就是他给她的惊喜？这惊喜可差点变成了惊吓。

细谈之下，严如玉才知道，楼上的男人是做宠物生意的，一周前由于店里需要装修，不得已才把十几只猫猫狗狗养在家里，因为都才几个月大，拉屎尿尿的还没个规矩，他常常半夜被臭醒，不得已需要经常爬起来清理现场。他那双拖鞋又不太跟脚，他保证回去后就换双拖鞋。

得知真相后，严如玉总算松了口气，可那天晚上她依然没能睡踏实，谁让新来的同居喜欢夜里活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