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熊》

写于2017年3月25日。

在气温逐渐由夏天过渡到秋天时，我终于决定要出发了。

面对处理完的大事小事，还有眼前这个美丽庞大的气球，我的心情瞬间明朗。

小南问我：是要去江湖吗？

我说：不，我们去北极。

那需要带些什么？

带上你的好奇和勇气。

听我说完这句话，小南从家里抱出了它囤了半个月的小鱼干。说，走吧！

借助气球到达北极圈时，已是秋分过后，这里进入了极夜。

我们降落的时候兴奋得不能自已，差点因为裹得太厚而从气球里滚出来。

小南从气球里跳下去，我隐约听见哎呀一声，然后看见小南的泛起大大的微笑。过了两秒，我才意识到小南降落到了一只成年的北极熊身上。

小南惊恐万分，从北极熊身上滚下来，两腿一蹬，一个白眼，动也不动地躺在冰面上。

这家伙装死的速度太利落了，以致于北极熊异常震惊，它用前脚掌往小南身上摁了摁，我赶紧闭上双眼。

然后我听见北极熊的嘀咕声：怎么着就死了啊？

我抬眼，发现北极熊正站在我的面前，双掌捧着小南。

熊说：这是低纬度国家的老虎吗？

它只是一只橘猫。我回答道，它把小南放到我的怀中，小南睡得还很安详。

熊说，它怎么了？

我说，它被吓晕了。在这里看到一只北极熊真是太令人吃惊了。

熊说，你在北极看到北极熊吃惊啥，我在这里看到一只猫都没说啥。

这是我和白熊的第一次见面，它善良温和，在我们降落北极的时候，它正在冰面上等待鱼的浮现。

白熊说，我的名字叫林。

小南问，你为什么叫林？

白熊说，因为我喜欢森林。

小南说，为什么不叫森？

白熊说，因为我哥叫森。小南，你为什么来北极？

小南说，因为我喜欢吃南瓜，我的名字叫南瓜。老姐带我来这里的。

后来我发现白熊是哲学家，因为那天他正在思考熊生。

安姑娘，你为什么来北极？林问我。

因为这里干净、纯洁，最主要是可以看见极光。

其实错了，来这里是为了遇见我的。林歪着脑袋，腼腆地微笑。

小南从林的冰屋里跳出来，说：老姐！快来看，这里好多好多鱼，够我吃一个月了！

林很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么多只是我的晚餐。

小南盯着林看了许久，说，原来你皮肤是黑的啊。

林说，我们白熊的皮肤都是黑的，只是毛很白而已。

小南说，怎么没看见你女朋友啊？你哥也不在呢。

小南敞开肚皮大吃林的晚餐，它已经很久没有吃新鲜的鱼了。

林说，我们家族都是独来独往的，你呢？

小南抹抹嘴，老姐就是我的家人。还有，冰冻后的鱼口感太差，咬得我腮帮子疼。

小南发现了一个秘密，其实林还有一个重要身份。

它还是位数学家。小南告诉我，因为它每餐鱼的数量都是整数。

我很好奇地去问林，像你们这样生活极昼极夜环境里，怎么知道日期呢？

林说，我的直觉都很准。

过了几天之后我发现并不是这样，因为林的作息习惯很不规律，我们在休息的时候，它始终睡不着。而在我们来之后，它扮演着最为重要的角色——褥子。

小南说，要是我是母猫，我肯定嫁给林这样的被子暖男。

小南熟睡之后，见林又睡不着，我轻声问它：你会觉得孤独吗？

林笑了笑，说，你觉得哲学家的世界里有孤独这个词吗？

我说，我们生活在这世上，的确是独来独往的，有的陪伴我们久，有的陪伴我们少，确也无所谓孤独了。

林说，不是这样的，在遇见你们之后，我才发现从前的自己那么孤独。或许过去的我是孤独太久成为了习惯，就自己活着，想怎样就怎样，多自在。那时，我认为，摆脱痛苦的唯一良药的宏观视角。

我见林的眼神里涟漪波光，刹那间我感到它是只有故事的熊。

一个生命最虔诚的善良不是来自于天性，而是在经历当中逐渐满怀慈悲，慢慢地对世间万物和宿途命运充满敬意。

林说，我天性是凶残的，很多同类都这样，但只有我承认而已。

但现在，我感到凶残、背叛、自私等等都是很幼稚的行为。

林说，我们的性格复杂并不单一，但并不意味着我们有多重性格。

我说，林，你应该会是一个好老师。

过了一些日子，仍然没有看见极光。

小南开始好奇北极的生活，它问林，极夜过后是怎样的体验？

林邪魅一笑：极夜结束的时候，开心得想要裸奔。

小南撇撇嘴：那你的熊生真是索然无味，你应该像我橘家族一样有着诗意的流浪生活。悄悄告诉你，你应该去远方。

林的眼光又被寒风冻得呆滞了，它呐呐地问，那我是要去南极吗？

小南打量了林两米四的身高，说，像你这样的体重是不允许乘坐我们的气球的。

噢。白熊心情低落地用熊掌在冰面上乱划，冬天生活在高纬度地区很容易沮丧、遇到一些小问题都会觉得很无助很悲凉，内心的负面情绪会被无限放大，最后引发抑郁。在辽阔无垠的穹窿中、漆黑寂静的寒夜里和荒无人烟的极区生活着，存在也无人知晓。

林说，我不是抑郁熊，我很乐观，所以别的熊遇不到安姑娘和小南，我遇到了。

小南说：上天会眷顾每一只熊、每一只猫和老姐的。

聊着聊着，小南说起我的坏话：林，你造么？老姐每次都叫我小兰。

冬季长夜漫漫，除了林偶尔外出捕食外，我们都呆在冰屋里。黑夜时冰屋里的一盏灯，一杯酒，一本书，是最好的陪伴。虽然这里一直都是黑夜，可我们都能浪漫地看星星。

在北极夜时候，除中午略有光亮外，星星一直在黑洞洞的天空闪烁，太阳始终不会上升到地平线上。

北极像是给世界的顶端带上了皇冠。风雪，会有多暴虐、就会有多绚丽，我喜欢光影、更喜欢这冰天雪地世界里的温暖。

北极地区的生活环境是十分单调的，一年四季白雪皑皑，没有明显的季节变化，根本看不到植物发芽、生长、开花、结果的变化过程。

小南问林，你在这暗无天日的环境里生活了多久。

林说，好多年了吧。但其实你看到的是假象，我这里的世界里是充满着光明的，只是极昼还没到来。

还要多久呢？

林说，现在才九月，极昼要在明年三月的时候开始。

大概一些日子后，我正在海洋边吃着饼干，小南和林不懂我为什么在这么昏暗的条件仍要执著地看北冰洋。

倏忽之间，林推了一下发呆着的我说，看呐，极光出现了。

小南激动地跳起来：林，姐姐是占星师，所以才在这个时候等候的。

我说：谢谢你这么懂我，虽然是个巧合。

片朵状的极光片宛若云朵般，又如节日的烟火在空中掩去星月的光辉，极光运动造成瞬息万变的奇妙景象。普通的美丽、壮观在极光面前显得异常的苍白无力。

小南说，我们这是在仙境里吗？

我说，这就是远方的意义。很多人生活无趣，就是不懂什么是意义。

在短暂的极光之后，林也很兴奋，它说，遇见你们之后的极光比之前更美丽了。

小南说，你真是只矫情的北极熊。

林在那天大显身手地驮着我和小南游泳，他前脚掌灵活有力地在水面上划动，结果一不留神把我摔进了冰冷的水里。

醒来之后，我的耳朵里不断回荡着小南的声音：你个蠢熊、白痴熊，你根本不配吃鱼！你根本不配吃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