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还没结婚时,外公就去世了。从我记事开始,外婆一直住在我家,生病的时候就要回她和外公的家,那是三间旧房子,一间是厨房,一间居室,还有一个储物间。
我始终不能理解她的做法,哪怕是小感冒,外婆也要回自己的家,当时我还小,在我的意识里,外婆生病了,更应该住在我们家有爸爸和妈妈照顾她才对。
我大二那年,外婆又病了,旧疾复发病情突然,她坚持让妈妈和舅舅送她回自己的家,当时外婆已经无法行走。因为看过张国立演的电视剧《落叶归根》,我朦朦胧胧才明白,外婆也要归根,回到自己的港湾里,那里是她和外公的家,是她生活了一辈子的屋子。
大学毕业后,心高气傲的我不想留在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工作,为了争一口气,毅然决然离开了父母,来到了距他们千里的小城市。远走他乡的另一个原因是我不想时时面对爸爸,他不仅对我的一切指手画脚,而且指指点点,我是他最失败的作品。时常因为我的事,他会和妈妈吵架,我不想让妈妈受气。
后来弟弟大学毕业,也留在了南方的大城市,我们两个就这样远离了父母。年轻时的我并不懂得乡愁,仅仅会时常想念妈妈,却不知妈妈对我们的思念更是刻骨铭心的。
后来我成了家做了妈妈,每每回到家都会掉眼泪,尤其是在我怀孕期间妈妈做了小手术,她住在医院却没人陪床,那种心疼是无法言表的。后来我带宝宝回家,离家前妈妈就躲进卧室里不愿送我们,只听见她哭泣的声音。
每当在街上看见妈妈和女儿带着孙子逛街,我就特别羡慕,总想多看几眼,和子女待在一起才是天伦之乐。因为我在外地工作,所有的关系圈需要重新维持,经常会有同事下班回妈妈家吃饭,或者有同事和亲戚朋友一起吃饭,心里总是凉凉的酸酸的。我总归是外地人,就像浮萍,没有自己的根,一路流浪。
弟弟在工作的城市买了房子,对传统的中国父母来说,给儿子买了房子至少大部分责任是尽到了。他们虽然才小五十,但也迈入老年了,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好,每天一个人在家,我想接她来我这里,至少我可以照顾她,她带带宝宝就好。当然,我也是有私心在里面的,宝宝由保姆领着肯定不放心。
但是她每次来只住一月就走了,后来她说不放心爸爸,没人给他做饭,就回自己家去了。我知道这都是借口,她离不开自己的家,离不开自己生活过的土地,离开家对她来说就像流浪。
弟弟也劝妈妈,去他住的城市转转,妈妈总是推脱怕出门,让她来我这里,她怕爸爸一个人在家。好几次因为这个话题,我没忍住,语气不好,跟她抱怨为什么别的父母老了都依赖子女,和子女一起过,为什么爸爸和她就非要逞强只靠自己?家里最值钱的就是那套房子,别人又拿不走,有什么牵肠挂肚放不下的?妈妈总是生气的说“你不懂,不是房子的事。”
我知道不是房子的事,是心理上的事。我懂得一点,但作为离家很远的子女,除了给父母买礼物,给父母打钱,接父母和自己同住,还能做什么,才能弥补对父母的亏欠。我在努力找机会,我要回到父母身边,可工作和家这一连串的牵绊怎么解决?至少现在我没那能力。
这就像我的软肋,每次提起总是特别愤懑,特别自卑,优秀的子女可以呆在父母身边工作,互相照顾老有所依。虽然我事事靠自己很努力,但想到父母和孩子,还是底气不足。
每个游子从离家的那一刻,就为自己种下了思乡的毒,这种毒只能靠家乡的水土来解。在他乡,无论自己何等努力,到达多高的地位,注定无依无靠。这一世如果无法归故乡,从此飘摇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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