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

我一直以为我会哭，可是我没有。只在夜深人静时，才忍不住悄悄落泪，心里的大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过去那许多年前的事，像在眼前，又似乎很远很远。此刻，我与您竟生死相隔，从此，这个世上又少了一个我最牵挂的人。

多想再看您一眼。初四离开时，心里默默的念着，请您一定要等我们下次回去，还让贝壳和您玩耍。可没想到，那一次竟是诀别。您像个孩子般，需要家人喂饭，看不到听不到也认不出我们是谁，可是当孩子们来到您身边时，您看着他们，喊出的名字那么清晰，那么响亮。您把小贝壳喊成小笨壳，甚至还和贝壳玩玩具，贝壳不小心把玩具扔在您的被子上，您就假装愠怒，贝壳就更来劲了，每天都往您床边跑。看得出来，她看懂了您眼中的慈爱。您躺在床上大半年不能动弹了，有个孩子时常和您逗乐，您的话多起来了，眼睛也变得有神，您的动作缓慢，但紧紧握住贝壳的那双满是皱纹的手似乎也变得有力了。到离开那天，看着您开心的样子，我真的很不忍心就这样离去。多想就这样，看着孩子般的您，天真，善良，偶尔任性，就算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这样守在您身边就足够了。

宝宝总是问我，老祖去了哪儿？我总是告诉他，老祖去了天堂。那是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没想到时隔四年，同样是在春天，您也跟随爷爷而去。只是，您走的时候太冷清，因为冠状肺炎病毒疫情，回家的人要被隔离十四天，远离家乡的我们都不能回去送您最后一程。记得爷爷去世那年，全家亲戚好友全到了，葬礼庄严隆重，大家都说那是喜丧，相信爷爷一定是去了天堂。爷爷的墓碑旁，曾经是一块无字的墓碑，那是留给您的。每一次去看爷爷，我总忌惮着那块无字的墓碑，生怕有一天它刻上名字。虽然人总有一死，但我多么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来到，或者要来，也要您活到100岁。可是，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那么突然。前两天，姑姑打电话说您气息很弱，可吃了西洋参就好了，也许是端午节吃汤圆吃的。后来的几天，您慢慢恢复了，也能吃下东西了，我们也放下心来。以为您已经挺过去了，没想到生命那么无常，您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有一次，我梦到了爷爷，梦里，爷爷拉拽着我，想让我去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后来不知怎的我还是回来了。梦里梦外，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总会不断的出现，给你力量。奶奶走前的半年里，我带着孩子们回了三趟家。奶奶每次都不断念叨着她的妈妈，总说妈妈叫她回家吃饭了。刚开始，我很恐慌，总害怕这是不好的预兆，后来，奶奶竟也能吃能睡，唠叨得多的那天，睡得也特别好，大家都说她那是说太多话累的。现在想想，人的生命有限，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是在梦里也能梦到的。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奶奶老了老了，其实也只是个孩子，到了生命尽头，还是想着妈妈。

胡言乱语了一通，这一刻，对于我，有心痛，有不舍，有愧疚，还有无尽的空寂。我亲爱的奶奶，现在，我只能在遥远的地方为您写下我的思念，祈祷您一路走好。

爱您的孙女

2020.2.15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