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回家。
母亲一个人在院子里窸窸窣窣的忙活着。
天都快黑了,你怎么回来了?母亲问。
后天就是小年了,白天我要上班,只能晚上回来,顺便买点新鲜菜。我答道。
“唉”,母亲叹了口气。
“怎么了呢?”看见母亲叹气,我不解的问。
快过年了。母亲自言自语。
是的,后天就是小年了,我附和着母亲。
没有年味哦!母亲嘘了口气,一脸怅然。
哦,还好吧。我小心的回答。
好什么啊!这和过去怎么能比?母亲自个儿嘟囔着。
以前过年多热闹啊!炸圆子、磨豆腐、杀年猪,做新衣服、新鞋子,那才叫过年。母亲喃喃自语。
现在什么都现成的不好么?我试图开解母亲。
有什么好?母亲没好气的甩我一句后接着说,家门口半天都不见一个鬼影子,年轻人都在外面,家里只剩下老头老太,冷冷清清的,哪有什么过年的样子。以前过年,小年前该是杀年猪的时候了。要是你家先杀年猪,会送我一碗杀猪汤,我家要是先磨豆腐了,也会给你家送几斤尝尝鲜,你来我往的,亲亲热热的,多好,现在再也没有了。
是的,我也记得,杀猪汤可好吃了。我笑着对母亲说。
现在什么都是买,东西都是一个味道。家家都是楼房,关门闭户的,不像过去你家挨着我家,大家都不顾忌,大门随便进出,多亲切.....
母亲一个劲的唠叨着。
以前过年,能穿一件新衣服会高兴一个正月;杀一头年猪,卖一半留一半,那就是过一个大肥年了。现在条件好了,过年穿再新、再好的衣服也不会有那时的兴奋劲了。现在什么好东西都可以买得到,却特别想以前过年邻居家送的几块豆腐,还有热气腾腾的杀猪汤。
唉,母亲又叹了口气。
你平时没事的时候可以到左邻右舍串串门。我开导着母亲。
没有那时候的热乎劲了。母亲似乎还沉浸在以前过年的氛围里,继续对我唠叨着。以前过年大家见面说的都是你家磨了几缸豆腐,腌了多少腊肉,炸了几篮圆子,大家有话题。现在见面聊的都是你家孩子今年挣了多少钱,他家孩子买了什么车,一个一个暗地里比呢,聊着聊着再也不亲热了!
说到这,母亲有点黯然神伤。
妈,你想太多了。我劝慰着母亲,尽管我知道我的劝慰是很乏力。
在思想的潜意识里,理想中的乡村过年应该是热热闹闹的,充满了淳朴、包容和友善。
那时候没有走南闯北打工之说,村里人都圈在生产队这个大集体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多了,场面自然就热闹了,田间地头、菜园地里、稻谷场、大树底下都是聚集的地方。人们在这里家长里短的扯淡、闲言碎语的唠嗑,半荤半素的打情骂俏,忧国忧民的梦呓。
过年的时候,村里人声鼎沸,大姑娘小媳妇浆洗被子,妇女们堂前屋后扫除,男人们置办年货,孩子们走门串户讨糖吃。
而到了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顿年夜饭能吃几个小时。大家有说有笑有憧憬。吃完饭大人领着孩子到村里给长辈拜年,吃着花生,磕着瓜子,说着祝福的话语,期盼着来年的收成。
而现在,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年轻人常年在外,有的过年根本就不回来。就是同一个村子里的年轻人也不见得都认识。好不容易一年回来一次的,都缩在家里头,更甭提串门了。整个村子静悄悄的,不像快过年的样子,就连年夜饭也失去了小时候的味道。现在的人们大鱼大肉吃惯了,满满的一桌菜,再也吊不起过去的胃口,再也没有满桌杯盘狼藉的景象。吃饭的时候,眼睛看着电视,手机拿着手机,发微信,抢红包,“滴滴答答”的铃声、提示音成了年三十的主旋律,人们在虚拟世界里亲热、友善,留给坐在身边人的只有低头的背影。
是啊,母亲说的对,年在哪里?年味跑到哪里去了?
自从上班后,只要不值班,过年我都是在老房子里过的,为的就是能有年味。
可现在,年味确实没有了,母亲没感觉到,我也没有。
或许,年在心中,年味只能在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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