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还是个孩子,不懂得如何去爱你;当我懂得爱你的时候,却被生活所左右,身不由己;当我放下一切,决意陪你的时候,却被你一再拒绝。——题记
就这样,年仅十岁的儿子离开我们,去了远在几百里之外的学校独立生活。现在想来,这一走,直到现在,他好像再也没有回到过我们的怀抱。
所有的问题似乎都随之解决了。我和他的爸爸再也不用为他完不成作业而烦恼生气;再也不用怕他偷看电视而处处设防;再也不用为他的饮食起居而忧虑操心。我们可以将全部精力投于工作,而无后顾之忧。
至于儿子在学校的生活如何,我们无从知道。他从不向我们诉说,从不。
只知道,一个月后,他的身上就起了大片的湿疹。这真是一种顽疾,在之后近三年的时间里,儿子饱受了它的痛苦折磨。
但他从未因此而在我们面前提过想要回家。他的坚强,让我心疼;他的坚强,也让我隐隐地感受到了一种距离。
每隔半月,儿子回来一次,学校有校车接送。因为那可恶的湿疹,几乎每次回来,我们都要带着他四处求医问药看病。然后,一天几次地为他熬中药,轮番地涂抹药膏。可怜的儿子,他的腿上和背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湿疹,有些地方都发生了溃烂,渗出的血水和他的内衣粘结在了一起,让人目不忍睹。每次用棉签蘸了盐水往开剥离时,我都会掉泪,我不知道,在学校里,他一个小孩子自己该如何处理。可是,每次当校车来接时,我都照样会为他收拾好书包,只叮嘱一句,去了自己要好好涂药,就狠着心把他送走。
是的,儿子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他在学校的苦。只有一次,说起生活老师,才知道自从他生了湿疹,生活老师对他的饮食严格管控,食堂偶尔做点带鱼、小虾,炖点牛肉、羊汤之类的好一点的饭食时,生活老师一口都不让他尝,因为他有湿疹(其实不需这么严格)。这样,他有时会吃不太饱。他说得轻描淡写,一带而过。当时我也不以为意。后来,我才想到,只能看着别的同学开吃的儿子,该有多落寞;再后来,我才知道,生活老师对他的苛刻远不止于此!
不管怎样,这段想起来都让人心塞的日子总算过去了。熬过了漫长的寒冷的冬天,春天就到了!
小考的时候,儿子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本校的初中(他们班升上来的同学寥寥无几)。他的成绩能够对得起他自己,——这两年他吃了那么多的苦!
我和他的爸爸也由衷地为他高兴。上班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破天荒的和他爸爸带他出去旅游了一趟。这大概是儿子度过的最快乐的一个假期了!
同样沉浸在快乐中的我竟然忘了,冬天从来都不曾走远,季节是轮回的,春天之后还有冬天!一个又一个的冬天!
升入初中后,学校取消了校车,一个月只放一次假。因为一个月的时间间隔太长,他爸爸会在中途去学校看他一次。儿子回家次的数少了,跟我的交流也更少了。
初一的时候,儿子成绩还不错。只是我发现,他越来越内向了,越来越沉默寡言,每次回家跟我都很少讲话,总是不问不言,有问才答。
也许,他在学校过得并不快乐,我们只是猜测。因为在我和他爸爸面前,他总是竭力压制自己,从不主动说出自己的需求,一直以来,他跟自己的父母都保持着距离。
初二的时候,儿子的成绩就急转直下了,随之而下的还有他的视力。这一次,我和他爸爸真的慌了。
经过反复地慎重地考虑,我们痛下决心,决定放弃一个人的工作,去陪他。而这个人,只能是我了!
这一次,为了儿子,我真的豁出去了!刚开始领导不准假,我几乎是强行撂下工作走的。虽然我走得那么义无反顾,但是心里却五味杂陈。这么多年的付出,这么多年的努力,在我离开的这一刻,全部付诸东流了。
当我在学校旁边租好了房子,却发现私立学校并不允许学生走读。他们学校的管理非常严格,必须在医院开出生病的诊断证明才能办理走读。
我只得四处奔走,求人,当一切终于打理好,我长舒了一口气,高兴地以为终于可以陪在儿子身边时,也才发现,儿子对我的到来似乎并不欢迎。
我跟儿子的陪伴,以失败而开始,也以失败而告终。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给自己定错了位。我把儿子的学习看得太重,而忽略了他的内心。
这是一个处于叛逆期的孩子,他有些敏感,有些脆弱,还有长久以来养成的孤独,和从小就有的一点点自卑。他有那么多的困惑,他需要倾诉,也需要有个人走进他的内心,倾听他的声音。
而我,并没有成为他所需要的那个人。
我真以为,自己就是来监管他的学习的。我只是一味简单地让他学习,学习,再学习!事实上,我的这种带有逼迫性的监管,不仅无助于他学习的提高,反而打击了他学习的兴趣。
儿子上学去的时候,我就在家里复习初中的课本,他的那些书,基本被我翻透了。可是,儿子并不愿意我为他辅导,他总在有意无意地和我对抗。
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把全部身心都放在儿子身上,在生活上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在学习上我也竭尽自己所能。让我不能理解的是,儿子虽然没有拒我于千里之外,但他表现出的淡漠,让我心痛。
也许,他已经习惯了独立;也许,我的陪伴对他只是一种压力。
我和儿子都是性格内向的人,我们都不善于表达。这些年来慢慢拉开的距离,像一道无形的隔阂,无法填补,而我,也不懂得如何填补。
原先的他,就像一只蜗牛一样,一个人缩在自己的壳内,让你永远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现在,叛逆的他,昂起了头,竭力想挣脱束缚,而他挑战的对象,就是试图管束他的妈妈。
他一次次地那么冷酷地将刚刚走近的我用力推开,让我的心一碎再碎。
我真的没有想到,为了儿子,我弃了工作,失去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这样。中考时,儿子与本校的高中失之交臂,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三年高中,心力交瘁的我依然陪了他,一路磕磕绊绊地走过。最终,儿子只上了一所普通的二本院校。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即便在陪伴的时候,我们依旧在错过,错过理解,错过……
在不该错过的时候,我们却一再错过。需要温暖的时候错过了陪伴,需要慰籍的时候错过了倾诉。惟有这份永恒的亲情,会常驻于心底。在以后的路上,就让这爱牵引着我们慢慢地靠近吧!
每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优秀,但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够优秀。原谅他的不优秀,就像原谅我们自己的平常一样,不要去作无谓地苛求!
爱他,就给他以陪伴,让他健康成长。不管他有没有长成你所希望的样子,他都是你无可替代的唯一,也是,你的骄傲!
(下)
网友评论
轻按,不扰你梦中的涟漪
天亮,知道我来过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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