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房

      仅仅是写下这两个字我的腿都一阵阵发抖。初来新加坡，一个很远很陌生的朋友帮我们找了一个她家附近的房间落脚，开启了我瑟瑟发抖的找房之路。我和家人万万没有想到在新加坡找房还这么多花样。无数人都北上广漂过，但是，他们可能都没遇到这些奇葩。

    第一个落脚点位于组屋也就是大部分新加坡人住的房屋类型，是政府出资提供公积金贷款的低价保障性房屋，有很大一部分是年代久远可以追溯到三四十年房龄多旧屋，随着经济发展人民经济条件腾飞，后来有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或买或建了私人的豪华公寓或有地住宅别墅，当然也有部分继承了祖宅。我们在前途迷茫的初期就选择了最省钱的居住方式。

    第一次去落脚点，被外表几乎一模一样的组屋弄迷惑了，根本找不到路，也不会看大牌（楼的号码），带我们的朋友倒是熟门熟路，七拐八拐进了一栋楼，四四方方的外形，由于政府的精心保养年年刷漆，根本看不出楼龄，但是正在建设的电梯说明它至少是在15-20年前竣工的了。一条长长的公共走廊数个大门依次排列开来，就是一户户人家了，类似国内八九十年代的筒子楼。我们的房东是一个快五十岁的单身女，一个人住两卧室的组屋有点浪费，就把一个带洗手间的主人房拿出来出租，赚点钱，这个不足15平米的主人房就要价4000人民币，八百新币，好在家具一应俱全，虽然破旧不堪（后来知道都是房东捡回来的），作为初来乍到的我们根本也不敢奢求舒适，只求落脚，更重要的是解决娃要读书的学校。后来找房的次数多了，跟坡友聊起来发现单身有点年纪的女房东是一个雷区，她们没有家和孩子要忙，全部精神就在这个房身上，看你煮什么吃的讨一点，评判一下，家里集了几大柜子的打包盒，外卖了食物后不舍得扔，攒来不知干什么用。水电之类多一分都要计较，少一厘都要折磨你，这也是后话了。

    住在这样一个距离公交地铁哪都不方便的地方，好在上学是8点半，早上还不必手忙脚乱，五个月后孩子从语言学校转到私立学校上学时间是7点半，我们的通勤就开始痛苦了。可是没等我们嫌弃这个房间，房东先搞事情了。开始是她突然宣布申请的政府出资帮老房子改造卫生间工程要开始了，其实后来我对政府做事方式和各种房屋事宜了解后，认为这个女人纯粹是搞事情想提高房租。因为我的旅游签证到期回国，我老妈带着孩子被她不由分说给我们找了一个很偏僻的暂住的地方，等两个星期后我回来，发现不对劲，我就带孩子住酒店，一追问她工期她就说很快很快，我看她装修厕所就要两周，还要装厨房，最少一个月不能住，就要求她退还当月租金，她就开始支支吾吾，不愿意。期间我们住了一周酒店，又在朋友家住了半个月，到处流浪，后来发现在各处转移中把一个重要证件丢了，补办的繁琐让人恼火，后来再搬家我们就有了经验，哎教训啊！

      没等到房东装修完厨房，我们迫不得以搬回来，装修的噪音尘土飞杨不能煮饭，有时甚至不能用水，每天出入踩着一个独木桥进房间，装修的味道肆意飘散，房东自己都不回来住，而我和孩子缩在房间里不知道如何是好。除了安慰孩子，尽可能带她在外面吃饭玩耍在附近的肯德基里写作业外，我一刻不停地找房，只要在学校的地铁路线上就好，其他都不敢奢求，八年前的新加坡经济发展强劲，外来人口多，房源少，简直就是抢房，所以房东们那个肆无忌惮的嘴脸啊，就算我最低要求都屡屡被拒看房，后来发现只要我说自己是陪读妈妈带孩子，简直就是鄙视链最底端，根本没有下一句就直接挂电话了，偏偏那个时候陪读妈妈数量到达了顶峰，又有很多负面新闻，连累得我两三个星期找房无路，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终于在尘土飞扬中结束了装修的工作，但坏消息接踵而至，房东认为自己投资的装修应该是提升了它这间房子的价值，房租自然要涨价。看着她那贪婪的模样，我只想说“呸！”这屋子我们住了不到一个月，母女俩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红斑，瘙痒不止，尤其是孩子的皮肤，开始大块大块的挠破，血淋淋的，开始以为是蚊子，各种灭蚊，可是根本没有什么明显的蚊子的踪迹，买和涂各种药膏，也不见好转，以为是不是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可是，我们俩人经常出国旅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回事啊！最后朋友建议去看下医生，我还半信半疑，但是也顾不得什么诊金贵这类传闻了，径直去了楼下的一个小诊所，结果医生就看了娃最严重起红斑的大腿一眼，就很肯定告诉我，这是被bed bug咬了，一种小跳蚤，寄生在床垫上。我去！当时我的心都凉了半截，除了赶快给娃用上开的药膏，火速赶回家把床垫搬出房间暂放客厅，我不好直接扔，看看财迷房东还要不要长虫的破玩意，然后从报纸上找防虫公司打电话求上门杀虫，很快杀虫公司就安排人第二天一大早来喷药，要求一天不可以开窗，把衣柜衣服床板一通喷，白白的烟雾倒不是很难闻，但是看起来白烟缭绕的屋子非常可怕。房东还不肯为这200新币的消杀费用买单，说，这虫搞不好是你们从中国带过来的。我都想骂操你奶奶的了，我在中国都没听说过见过这玩意，看医生的经验，杀虫公司的口吻，这天杀的虫子在新加坡非常常见，尼玛，当时我也无从反驳，后来邻居无意说出他家也闹过虫害，叫了杀虫公司，我当时就明白了，合着是虫子跳我们家来了。毕竟当时杀虫只杀了我们的房间，付钱能解决的事就不叫事。没了床垫，我只好自己去市场买了一个，床垫250，送货50，哎，就从市场送到我家，近的只有500米吧，自己也实在不可能抬得动，这一波虫害搞得我白白损失了500新币，从此心里还留下了阴影，所以当我听到房东说完要涨房租100元后，马上斩钉截铁跟她说，我退租，而且明明白白告诉她，我搬出去那一个月我不会给你一分钱。

    说时一时爽，说完心打鼓。每天早上送完孩子上学，我就去买个报纸，一个一个格子翻看租房广告，打电话。眼看还有几天房子就到期了，我心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上语言学校的孩子也是昼夜苦读，放学去补习，周末八岁的娃还要跟幼儿园的娃们混在一起补习英文的拼读，这差距让孩子的信心备受打击，加上第一次的考试失利，那段时间，妈妈有妈妈的颓，娃有娃的颓，都非常痛苦。一天早上我都想放弃了，再跟房东服个软，多租一个月吧，又很不甘心，在娃学校对面的麦当劳双眼无神，无精打采，嚼着一个汉堡，无意中看见旁边被人丢弃的一份报纸，我拿过来翻了一下，一眼看到一则租房广告，地点是义顺，我还曾经去过那个地方，印象中地铁经过一个大大美美的湖，有郊区的风情，离学校也不远，房子还靠近地铁口，我马上打电话约看房，电话里房东是个不冷不热的男声，听说我是陪读妈妈也没什么特别反应，我按照惯例预约第二天看房，快结束时他说，你方便的话就现在过来吧，我刚好在这里，我马上说好。

      放下电话赶快坐地铁过去，果然就是在那个蓄水池附近的地铁站，走到房子不用十分钟，一路都是组屋楼下的走廊或是有遮阳蓬链接，下雨不用打伞也能方便地走进地铁，房东是个略胖的中年男子，这个房子是他租的美容美发店的二楼，隔出三个房间，我看的这个带洗手间，非常大，刚装修好，地面还铺了地毯，虽然没有家具，我已经想好了，去宜家买个床，自己刚买了床垫，给娃买个新桌子，新椅子，市场上买个简易衣柜就好，都非常新，不怕虫了。这个老板开了好多美容美发分店，只是偶尔来看看店收下钱，根本不打扰我们这些租客，清净又自在。我马上拍板，坐在楼下美容店付定金，Peter老板给我写收据的当口，又有一个人来找他看房，Peter马上说，已经租掉，拜拜。不愧是个做大生意的，并没坐地起价，我对老板心生好感。

    拿着收据一边打电话找人搬床垫，一边准备买家具安排送货，迅速在两天后搬离了那个落脚点。搬完家房东竟然怪我不把床垫留给她，我觉得她竟然有脸问床垫，可见独一份奇葩！

      幸福来得太突然，两年多的时间里，我跟孩子在这个自由自在的地方学习，生活，超市和熟食中心距离家门口50米，楼下散落着大大小小三四个儿童游戏场，走个200米就是蓄水池大大的湖，湖边还有个高尔夫球场，还有孩子喜欢的戏水小溪，风景很棒。虽然窗口对着一个垃圾站，还有超市的收货口，每天都各种送货车来来往往，但是对我们来说，这比其他地方自由清净与人无争。

      期间，娃转进了私立学校，停了半年多的长笛也捡了起来，继续学。我也偶然有了机会去工厂干了两个月老本行，但工作这档事，刚有点曙光就灭灯，为这档事儿，又烦扰了三个多月，最终放弃了用工作证换孩子进政府学校学习的机会，事实证明，越是心急越是吃不了热豆腐。

      第三次找房就很轻松愉快，在私立学校里转进来一个小男孩，他妈妈和我一见如故，很投机，她趁机建议我们同住，她出房租，我负责照顾她儿子的生活，她一年过来几个月看一下孩子，其他时间要回国照顾生意，我觉得不错，大家有个照应，我也可以在她过来的时候，回国看看家里的情况，还可以节约房费，何乐不为。我就找了朋友介绍的中介，第一轮看了一个房子，我在街上四处乱撞，找不到房子，房东说，门口有个小学，看到没有？我终于摸到那个小学，是个脏乱差的房子，我就看了一眼，马上退出了。日后不成想我的孩子竟然进入了这个小学，度过了愉快的三年时间。世界真的是个圆啊！

      在看了几个房源后，我发现，比起两年前第一次找房的卖房市场，现在是隐隐约约的买方市场，看得出我的中介一路提各种要求，房东都是唯唯诺诺，对我陪读妈妈的身份，她们虽然很不情愿，但也没直接拒绝。最后找到一个位于39楼的超高执行共管公寓，政府盖的公寓，没有公寓设施完善（就是没有游泳池），但是也比较接近公寓，超大的阳台，窗外是翠绿的公园景色，楼下是超市，熟食市场，菜市，著名的补习中心隐身于此。果断搬进来。一年的时间里，我们在这个房子里经历了新加坡史上最严重的烟霾，可以看不见对面的公园，也经历了屡次考不上政府学校后，凄凉惶恐的背水一战，最后竟然咸鱼翻身，成功了。也在这里结识了三年后的同班同校的几个同学，钢琴虽然不能实现，我买了一个电子钢琴充数，与娃阔别了两年的钢琴引发了她高涨的热情，之前从没发现她如此离不开钢琴啊。我在接送娃的闲暇里结识了一个独自在咖啡馆学中文的韩国女孩，我发现这个姑娘很认真地在学中文，心想我也没事干，干脆免费教她中文，她也是模范学生，上课准时，勤奋好学，专注练习，大概半年就学的有模有样，在此期间，我也认真地研究怎么更好地教，如何教外国人，无意中也成就了我。新加坡的小世界又转成了一个圆。

      在这个巨高的房子住了一年后，由于两个孩子的学校相隔很远，随着年龄的增长，男女孩住一起也开始渐渐不方便，我们友好分手了。房东先生痛痛快快在我热火朝天搬完最后一件东西后立刻退了押金。朋友介绍了一个找房网站stproperty，后面的房子都是在这网站上自己找的，省了中介费了。

      第四次也是兜兜转转看了几个房都不满意，情急之下还定了同乡的一个主人房，交了1400定金，可是想到又要跟一大堆陌生人共聚一个屋檐下的杂乱，心惶惶。骑驴找马吧。在临近搬家前看到上面网站的广告照片很美，地点也还可以，就打了电话，立刻约了时间去看房，这是一个新颖的设计为loft的小公寓，竣工一年而已，家具都齐全，干净如新。公寓环境非常美，两个清凉的游泳池，网球场，按摩池，健身房，会所都非常动心。楼下就是附带的商业中心，超市食阁餐馆诊所美容美发宠物店一应俱全，价格只是比朋友的房间多了五百块，为了独立自由清净的生活立刻拍板，也是两天内就把旧房的家具卖掉，联系搬家，搬进了新家。当然1400定金也飞了。又买了一个教训。

      在新家结识了几个后来成了好朋友的邻居们。这个公寓的邻居不再是组屋区居民的那副嘴脸，当然组屋区的人也有一些很友好善良，但是不得不承认，有钱人还是视野比较开阔一些，比较了解和懂得中国强大的一面，面对跟几年前一模一样的我们，新邻居们显然没有那么组屋区邻居们的歧视，偏见和狭隘，虽然语言交流是没那么顺畅，可是她们太可爱了，丝毫没有觉得我们不同与她们。当然，这其中也肯定有我和孩子素质的展示，为人处事的境界，家庭经济实力的展现，但是，种种迹象都表明，能买得起100多万起的公寓的人，相对确实是素质更优。我们居住在组屋区邻居们看我们的眼光就像警察在审视犯人，带着狐疑，试探，猜忌的目光，从年头到年尾，真是不知道我们到底哪里看起来像是坏人。

    在这个loft里度过了愉快又充实的两年，想到学校和住所都可以长久地稳定下来，就把国内的钢琴️运了过来。娃欢喜得不行，常常弹弹琴吹吹笛子，楼下有邻居经过会驻足聆听。我也开发了邻居法国妈妈和一家姐妹花跟我学中文，还找到一个画室开始学画画，跟娃生活充实。期间娃的两个好友相继离开新加坡，着实让我们母女难过了大半年，举目没有说个知心话的活人，让人颓废。两年期满想要续约一年以让娃完成小学最后一年的学业，等中学定下学校再换房，可是事与愿违，房东，又是一个单身老女人，在同一个公寓房价普遍下跌到1700左右还要求涨价到2000，中介都按不住她，我真是服了。我们搬走后她半年都没找到租客。我决定最后一年也要搬，哪怕老公觉得稳定最重要。目标就一个，距离学校最近就好，六年级我们好好拼一拼学习，玩乐设施和豪华公寓不是我们现阶段最需要的。

      第五次找房，竟然找回了曾经看过的一处房源，印度裔屋主一家移民伦敦，全权交给印度裔中介，好在我的三脚猫英语可以略应付，由于就住一年，真是什么条件都不想了，破破的家具，忍，二楼蚊子多，忍，脏脏的厨房，忍，好在屋子两房两厅够大，上学走路十分钟，非常方便。由于老房子老得掉渣，每天离开家去健身房锻炼完回来，家里地板就莫名多了很多黑色的小颗粒，散布在客厅厨房的，一度以为又灵异事件，后来得知是壁虎拉的屎；进门后厨房蹲着一只鸟的事也发生了无数次，挺吓人的。各种灯坏，微波炉坏，热水器坏，下水道堵塞，在摇摇欲坠的老房子，终于熬到孩子毕业考取了一所优质的中学。期间娃很拼，我也多亏旧邻居的介绍有了更多的学生，感恩感恩！

    第六次找房，提前好久就开始跟几个中介联系，刨网站，竟然啥符合条件的房都没有回应，也是奇了怪了。首选条件好一点的组屋，或小一点的公寓，都得离学校近，可以走路或最多巴士三两个站，方便大风大雨的天上学。事实证明不临近搬家期也找不到房，我是得考虑给自己的这个理论申请个专利啥的了。心灰意冷之余看网站发现了这个房子，竣工一年。光速看房，几乎就是立即决定租下。房东是个单身汉，一年前投资了这个房。虽然我决定得火速，房东各种叽歪，被中介一通追赶劝说，才扭捏答应，中间又经历了我的绿卡快到期，搞得房东嘀嘀咕咕，所幸中介够强硬，答应了2+2的四年租约。一路之隔就是学校，买菜虽远一点，那是我的小麻烦，起码娃的中学阶段不愁了。搬来新居生活慢慢上了轨道，孩子在没抱任何希望下拿到了绿卡。机缘巧合下，娃交到闺蜜，我跟闺蜜的妈展开了新的工作旅程，这个圆圆滚滚的世界啊！

      跟娃在新加坡八年了，这一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唯一不变的就是面对大大小小的坎坷，只想如何克服困难勇往直前，不想放弃任何一丝立足的机会，前路越来越明朗，越来越温暖。以此鼓励同样流落他乡独自或带娃奋斗的朋友们，你们不是一个人，用坚强、坚定战胜一切吧！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