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准备带妻子回娘家了,妻子说要先去看望一下舅舅。
舅舅前年中风了,摔了两交后已经不能说话不能动,每日只能卧床。表哥便把他跟舅母一起接到了身边照顾,一家人便都不回家过年了。
表哥住在市郊,是单位福利房。从我父母家过去半个小时的车程,表哥接到电话就跑下楼来接我们。
我看到表哥叫了一声:“表哥,新年快乐。”表哥也笑着打招呼。
表哥梳着大背头,头发已经全白了,身体很壮,挺着啤酒肚,还是很有精神。
由于是比较老的房子,没有电梯,我们步行上到六楼。敲开门,便看到舅母笑眯眯的脸。
表哥招呼我们进门,刚进客厅,就看到沙发旁边摆着一张床,上面睡着一个人,盖着厚厚的被子,只露出憔悴的一张脸,眼睛闭着,正是舅舅。
妻子问舅舅是睡着了吗?舅妈说没有,刚刚帮他翻了身。于是妻子走过去,蹲在床头用家乡话喊舅舅。
舅舅眼睛睁开了,看看妻子又看看我,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在哼哼什么。
妻子跟舅舅说了一会话,他也只是看着她。
表哥说,舅舅心里是清楚我们说的话的,只是不能说话了,或者说的话我们都听不懂了。
大家坐下来聊天,我跟妻子女儿坐在沙发上,表哥坐在我们对面,舅母就坐在舅舅的床尾。
聊起舅舅的病情,无非是在家养着,身体僵硬,翻身都做不到,也口不能言,但是胃口尚好,可以吃粥的。
舅舅无法自理,大小便都要人照顾,每两个小时就要有人帮忙,白天表哥还要上班,只能舅妈做,晚上舅舅就在旁边陪着,随时要照顾。
舅舅说基本他就睡上半夜,下半夜舅舅会大喊大叫,不知道是哪里不舒服,也不知道叫的是什么。
舅舅为人性格爽朗,说起这些都是轻描淡写,甚至还开着玩笑,只是我能感受到他照顾老人的不易。
因为还要赶着回家,我们不到一个小时就告辞了。
妻子给了两个红包舅妈,舅妈还不远收,妻子说就是讨个吉利。表哥说现在过年就收了,但以后不能给。他也给我们女孩一个红包。
我们跟表哥告别开车赶往娘家。妻子看了表哥封的红包,比我们封的还要多。妻子叹口气说“表哥总是这样~…”
妻子又告诉我一些事情,原来表嫂跟表哥还在闹离婚,她之前跟舅舅就有些矛盾,不愿意照顾老人,前年大吵一架,舅舅舅妈一气之下回了老家,但舅舅不能自理,舅母年事也高了,甚为辛苦,只一年腰都弯了,最后还是只能搬去跟表哥过。
表嫂还是不待见,从不帮照顾,周末就回娘家,我们过去时也不在。表哥的孩子也都已经工作了,也很忙,初一初二都回去上班了。家里就剩表哥舅母两个人照顾舅舅。
表哥已经做得很好了,因为在单位是领导,工作也是十分辛苦的,下了班为了照顾老人完全放弃了交际休闲,伺候吃喝拉撒,还要擦拭身体,翻身按摩。就算这样,我们看到的家里也非常的干净,也没有什么臭味。
我想起舅舅还健康时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老人,我记得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我跟妻子说,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这样,活着还有什么尊严呢?妻子说见到这样的情况太多了,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她说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占据身体的也许已经不是真正的自己了,而是某种本能,只想要活下去,不管什么样的方式。
我的奶奶是睡梦中去逝的,无病无疼,含笑而终,自己也没有受什么苦,子孙也没被多年的伺候而磨损到感觉解脱,这样的离去可以说是最幸运的。只是,这样的“好死”实在是难得,大多数人老了可能都在“赖活”。
我开始理解为什么人们会有那么虔诚的信仰了,对于生死,我们如此无力,可能有一天想要尊严的活可能都做不到,找到某种确定,那样的心灵寄托确实让人难以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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