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读到一篇关于鲁迅先生爱子情深的文章,开篇有这样一段话:
在大众印象里,“文化”是个极其宏大的概念,非大家不能治。其实,正因为其广博,随处可见的细节均可成为“文化”的注脚。
该篇文章提到了鲁迅先生在其子海婴出生前后的一些小事,来佐证“中国有了现代意义上的新型父亲”这一稍显隐晦的结论。其中,诸如“看中的是房子朝南,有明堂可以让海婴晒太阳、做游戏”、“前几天因为孩子生病及忙于为人译一篇论文,所以无暇做短评”等事例,用以从正面衬托或侧面烘托出一位新型父亲慈祥的爱。
于是乎,鲁迅先生一系列的并不自知的举动,都被时人或后人合理地作为“新型父亲文化的注脚”。这也就是开篇提到的:”文化“,非大家不能治。因为鲁迅先生是一位杰出的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这完完全全符合”大家“的标准——所以文章用鲁迅先生的事例来进行推到,是再适合不过了。倘若将故事中的鲁迅先生换作无名之辈,还能提现出文化的内涵吗?恐怕很难令人信服。
如此说来,“文化”一词,除却“大家”,其他人等玩玩碰不得。为什么?戴在普通人头上之后,“文化”就不能称作为文化了,至于是其他的什么新词,我也不得而知,总之,不是“文化”。
我想,我并非“大家”,自然是不能“治文化”了,更何谈“文化行业的精英”呢?
然而,即便我从未自称为“文化行业的精英”,但这样的头衔却从未离我片刻。
作为文化行业的一名精英,我从六岁开始学习古诗。启蒙的是一本按春夏秋冬四季为章节编撰的诗集,印象中,它很厚很厚,大概是我的课本的四五倍。那时候的我,识字不多,只能挑选一些简单的诗来背诵,这样能尽量避免不认识的字。实在碰上了生字,就会自己查字典,然后用铅笔小心翼翼地在一旁标注。就这样子,慢慢地我积累了几十首古诗,其中竟有部分在我读书以后,又出现在课本上,实在惊喜。加上我有了背诵古诗的经验,在后来的学习中,遇到喜欢的古诗文,也很容易就能背下来。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本书中的“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扎弄机杼”句,虽然不解其意,甚至不知古诗十九首为何物,但觉曼妙,便已足够。却是这本启蒙的读物,跟着我十余年,最后却不幸遗失。
作为文化行业的一名精英,我从十岁开始学习水墨画。因为并无老师可以教授,学校的美术课大多是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代课的,教一些简单的铅笔画,偶尔用彩笔上色。所以我的学习都只是自学,而自学又以临摹为主。由于对传统水墨画的喜爱,我尝试着在课后创作水墨画。条件不足,可用的是劣质的白纸,大玻璃瓶装的兑水淡墨,以及一支因掉毛而略显稀疏的毛笔。我从最简单的花草开始学起,后有尝试竹子,柳树,梅花等稍微复杂的事物。最有成就感的作品是一幅摹写扇面画的《熊猫抱竹》,十分喜爱,后来却不慎遗失。
作为文化行业的一名精英,我从十一岁开始读历史书籍。我从邻居大哥哥那儿借来一部《中国通史》,便津津有味地读起来。最喜爱的一章是《楚霸王乌江自刎》,小小的我,似乎从文字中感受到了乌江之畔夕阳西下的那一抹凄凉,是楚霸王的豪情与无奈,永远地留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读完中国的历史以后,我又得到了一本《世界通史》,那是我在地摊旁央求了好久,母亲才答应我买下的。相较于中国通史铮铮铁马的恢弘气势与文人墨客的笔墨风采,我更迷恋于尼罗河畔的异域风情与一战二战的悲壮惨烈,古往今来所有的故事一一呈现在我的眼前,仿佛如神话一般绚烂多彩。后来我又研读了几本关于考古与历史谜团的小书,久久沉湎于其中,不能自拔。
作为文化行业的一名精英,我从十二岁开始写小说。我的第一部小说大概只有千余字,是我在课堂上写就的,人物则是班上的一群好友。小说的题材也很儿戏,和小时看过的动画片类似,甚至可以说是抄袭也不为过。毕竟,在一个小小的孩童脑海中,是全然没有小说的概念的,大概有的,只是故事罢了,而故事,又以好玩,有趣为主。这一部只有开头的小说得到了全班同学以及班主任的赏识,于是我紧接着创作了我人生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小说。为什么说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小说呢?因为相较于最初的散作,它有着贯穿整个故事的人物,完整的时间及故事主线。我大概花了三年多的时间来完成它,用了大概有两个笔记本,四只圆珠笔,以及数不尽的黄昏与夜晚。一年暑假,我将这本得意之作带给了读大学的表姐,表姐只看过一眼,就搁在一旁,未作评价。想来,实在拙劣不堪。但如今,甚是怀念,却早已遗失。
因为小时打下的这些基础,我从初中开始,便背负着同学们赐予的“才子之名”,可以说是文化行业的一名精英了。然而,我却从未有才子之实:既未如韩寒般少年成名,又未如陶渊明般留有佳作。所有关于“文化精英”的称谓,不过是不被认可的虚名罢了。
从大学毕业后,进入了一家佛教文化传播公司,从编辑开始做起,却越来越少写作。近来偶读佳句,欣喜又可憎。喜的是有书可读,憎的是可读而一直未读,未写。于是更加远离“大家”了。
我离“大家”最接近的一次,应当是我为自己取了“少白”的笔名,这在我的自传《少白传》中有提及:曾因诗仙太白之名,乃自号少白。太白实为千古一大家,诗文奇绝。我那粗制滥造的文墨,实在有辱诗仙名号。
然而我并非“大家”,又无成为“大家”的决心,终究是与“文化行业的精英”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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