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简介
人与人见面的地方有无数处,可只有一处能让你们静下来交心倾诉,街头太匆忙,街尾时已晚。可惜这地方却总会演化成物是人非,在同一个地方等待竟变成了流浪。
而今晚,他们似乎重逢了。她18岁,他16岁。
她说:“天空那么多星,就像世界每个人的心,有一些不见了,也不会被人察觉。”
他端起她的手,指向东南方:“看,那颗最亮的星,它叫天狼星,它就是我的心,是不是很好找?”
她:“天郎?跟你一样名字啊。汪天,我以后就叫你天郎好不好~天郎,快,教我怎么找它。”
然而那年夏天她来河边找寻他的天郎心,却怎么也找不到。因为最亮的天狼星只属于冬季。
情人
我只是说故事的人,说完我就连跑带滚地离开……”
1.初见
初中一年级离开家里进入学校开始住宿生活,周末跟阿妈撒谎,说跟同学一起出去玩,不回家了。私自则想着随意去哪个地方一个人溜溜弯,早早的就在路上等着截班车。
阿妈在电话说恰逢清明结拜鬼神先祖,要我回去,平时则叫我回去读圣经给她听,有些字她不识得。但听到我跟朋友一起出去玩,她就会很欣慰,不再强求我回家。
等车之际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老男人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他:“小屁孩,你是鹅城人吗?”
我陡然惊慌:“嗯。”
他:“你认不认识住南街桥头的那户人家?姓孔,家里有个被人唤作菜虫的小姐,没有名字。”
他的口音有种外来腔,西装笔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在本地本就少见这类人,也不出奇。估计40出头,戴无框眼镜,身上有香气馥郁的古龙香水味,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初印象,但这只是虚有其表。
我:“我不知道这些……”
他:“你阿爸叫啥?”他每次提问都透露着暴戾。
我不寒而栗:“我阿爸叫王志行……”
他:“你是志行的孩子阿,你阿爸以前是我小弟。”
我:“阿叔你认识我阿爸?”
他叱喝:“少罗嗦,不准问我问题,只有我能问你!还有,叫我天狼。”
之后他就一路拽着我的胳臂,拽得都发红了,连话都不许我说。在半路,我们上了往鹅城的车。
我戟指怒目:“够了!你也太莫名其妙了!我不想回去!你凭什么命令我!你又不是我阿爷阿爸!”
他赫然而怒重重的一巴掌就扇了下来。
他:“志行家的小孩你不想活阿!这么大声跟我说话!”
我从未受过那样的委屈,我甚至能感受到脸颊正在充血,胃里酸酸的,我就这样含着泪缄默,没有勇气去哭去闹着上吊。
望着车窗,风景在逃跑。
他却在那刻声如细丝地说:“陪我,陪我去找找,找找好吗?”
2.相熟
到了鹅城南街桥头,他似乎重拾了所有旧时光,急匆匆地沿着那条土路,跑进了那土层剥落的青瓦屋。我尾随着他,心里度过一重重莫名陌生感。
这里胡同与街相互错落有致,深宅大院隐蔽在窄巷里或转角里,树与青瓦房之间的缠绵缱绻,临河房屋下闲坐着慵懒的落花落叶,每到中午,料峭春风闲情逸致地把茶凉了,把炊烟袅袅吹斜了,这就是鹅城。
他用力地敲了下铜环,有人打开吸附着尘埃的柴门。房子里住着一位修鞋匠,我幼时见过他,爱唱歌,是我们的儿歌点唱机,因此也拉拢了不少生意。
他没好气地说:“这是孔家吗?请问菜虫在?”
修鞋匠:“孔家早就搬迁了,你哪位呀?”
他:“我姓汪,你熟络孔家的小姐菜虫?她没有名字,以前在戏台旁卖茶水,卖烧香。”
修鞋匠:“菜虫很早之前就去了。”
修鞋匠估摸了一下我:“你是志行崽吧?那你应该知道这茬呀。”
他哽咽:“她怎么去的?”
修鞋匠掐了掐手指:“大概20年前夏天,嫁给北门一个财主一天后,跳河去的。你是她谁呀?”
他从容说道:“我35年前随我阿爸来过这里唱戏,我是河西人,那年16岁,菜虫她18岁,我们是朋友。后来我漂洋过海到国外发展去了。”
人都有那么一刻。一刻愉悦,一刻心酸,一刻难过,一刻愤懑。很急促或不耐久,可就是因此才记得牢靠。你想呀,要是漫漫长路都是同一个表情,连死的那刻都僵持,你还能纠结你对谁笑过,对谁恨过,对谁爱过么?别嫌弃幸福太不长久了,这刚好就是能让你铭记的长度。
我们走在归去的土路,他柔声细语:“陪我,陪我去看看戏,看看好吗?”
记得小时候一听到唱戏开锣声,就马上和姐姐搬上小凳子,拿着妈妈给的几毛钱奔到戏台。每逢唱戏,戏旁必有卖棉花糖,卖茶水的,卖干果的,也有卖小玩意的,比如,塑料面具,荧光棒,风筝和万花筒,热闹非凡。
他:“这晋剧始终都由一声声敲锣声,二胡声炸开,不像人生,有些人一不见面就消失了。”
我:“……”
他:“小孩,还在生我气呀?”
我:“……”
他靠过来:“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右耳朵塞着一个东西?我偷偷告诉你,我的右耳能听到未来10秒的声音。”
我:“我不信……”
他故弄玄虚:“我听到了,10秒之后你会笑。”
我:“我绝对不笑。”
他使劲地做鬼脸,做完关公,做小狗,做完鸡婆,做松鼠。但我都没笑。
他不禁异议:“嘿!不带你这样的!大人不发威当我是生病的小孩!”
说罢他强行搔起了我的胳肢窝。
我噗的一声笑得不可收拾。
他得意洋洋:“你看,笑了吧?我没骗你。”
我:“……”
每逢唱戏时总是人影憧憧,人头攒动。记得儿时就迷路过好几次。
他:“我买个面具给你,你戴着它,我就找得到你。”
他说完就到处走走去了,我尽量让自己融入人群,深怕他再找到我,心里想着最好就这样抛下我。
然而他并没有,他走完回来,慌忙地找我,我能看出他有多着急,所以我立马跑去找他。
他一见我恶狠狠打了我屁股好几下,说:“叫你把你面具戴上!衰人,都抛下我,都抛下我!”
我被疼哭了。
黄昏醉倒在天柱山下碾河中央,触连耀着霞光。有顽皮小孩顺手扔下颗石粒,宁静却不随逝去,回响是最啰嗦的沉寂,熔化水的粼光映入瞳孔,在视野里朦胧,跳帧地走着,似是泡影。
3.告别
他:“陪我,陪我去河边吹吹风,好吗?”
我们去买了些纸钱,从一路的阳光明媚步行到暮色沉沉的碾河旁,河水鲜凉,声声细语。
我是吹晚风的人,繁琐的周遭与琐屑的事都不占有我的身躯。他是重拾往事的老人,佳人有约,独自偷欢,没有急着追寻,只是拘留回忆的喧嚣。
他:“小孩,你的名字叫谁?”
我:“王涛。”
他话锋一转:“阿涛,你是个很温柔的小孩,真的。”
我迷糊:“可我没有朋友。”
他点燃了一根烟:“阿涛,你只是在做自己。我觉得你跟我不一样,你会很特别,我看得出你未来是幸福的。别说圆规,情感世界更像是三角的。融洽的便不孤独,落单的则无陪伴。其实落单的人很理智,孤独从来不能摆脱,幸福从来无法强求。回过头来,如果孤独者选择硬行融入群体里,那才是极致深郁的孤独,因为选择自己最终的死法比选择开始的活法简单得太多~”
我:“天狼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和蔼地望着我:“我知道你的路会难走的,虽然你可能永远攀不上上流,阿涛,相信我的直觉,你会历经很多磨难,但最后你会宁愿选择抛弃所有。你的路会变得很明朗,你的人会变得很乐观,你会跟一个最爱的人白头。”
星光璀璨,每颗星都在遣词造句,但是离别很快,没有人会说完这些想说话。
他的故事娓娓道来。
他:“25年前,有一对情侣喜欢在这碾河边上看漫天星光。有一天,女的说家里想卖了她,要和他私奔,他们约定在这等,可男的被他阿爸发现了,被打得好惨,连右耳都被打聋了。在恐惧之下,他回去他该回去的地方了。”
我:“情侣之后怎样了?”
他:“现在只剩情人了,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说故事的人,说完我就连跑带滚地离开……”
我沉默地盹了会儿。
他:“你可以把面具扔到河里去了,你已经不需要被我找到了。”
我:“天狼要走了吗?那我想你的时候怎么办?”
他:“不会的,你忘记了我的右耳可以听到未来10秒的声音吗?你会跟我说再见,然后就把我忘了。”
我:“不会的,我不会说再见。”
他似好声好气地说:“你快走!说完再见就赶紧地走!”
我呆呆站着。
他大吼:“你快滚!我是衰人,我有值得什么留恋的!”
我打断:“这次轮到你陪我!好不好?”
他怔住:“……”
他靠近我亲了一下额头,眼神如黑夜那样深邃波涛,告诉我,不要再跟随。连那些畏惧的风也因他迷惑不定,不知流浪至多深处。
他跑向了河那边,那是一个雅人深致的背影,跑着跑着,所有的画面跑马灯般越来越靠近过往,宛如穿梭一个时光隧洞,河水荡漾了起来。
人与人见面的地方有无数处,可只有一处能让你们静下来交心倾诉,街头太匆忙,街尾时已晚。可惜这地方却总会演化成物是人非,在同一个地方等待竟变成了流浪。
而今晚,他们似乎重逢了。她18岁,他16岁。
她说:“天空那么多星,就像世界每个人的心,有一些不见了,也不会被人察觉。”
他端起她的手,指向东南方:“看,那颗最亮的星,它叫天狼星,它就是我的心,是不是很好找?”
她:“天郎?跟你一样名字啊。汪天,我以后就叫你天郎好不好~天郎,快,教我怎么找它。”
然而那年夏天她来碾河边找寻他的天郎心,却怎么也找不到。因为最亮的天狼星只属于冬季。
于是她投身于河中。
而我望着他隐隐约约的背影,不知所以的说了一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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