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娣

那天，我去看我娘，就看到一群吹吹打打出殡的队伍，我娘告诉我，是莫娣，腿有残疾的莫娣死了，死在手术台上，说是医疗事故。

于是，我的眼前，浮现起一个走路摇摇摆摆地的女人，一幕幕往事涌来，令我感慨万千。我出去读书，又留在城里工作,回村里的时候少了，听到莫娣的故事也是只言片语。

其实，莫娣的名字，那个“莫”，还是“穆”我不知道的，我自己写成了“莫”。

莫娣是我村上人张兴的老婆，她的一条腿有残疾的，我看见莫娣走路的时候，拖着一条腿，样子很费力，远远地看到莫娣晃来，我是不敢朝她多看一眼的。

莫娣是从哪里来的，我们村上都不知道，好象有一天，张兴，我们村上一个30多岁父母双亡的孤身汉，就把莫娣领回来了。

有人说，莫娣是外地一个流浪女被张兴捡到的，也有人说莫娣是被她老公周赌输给张兴的。

不得而知了，听我娘说，她也不知道莫娣的娘家在何处。

听我娘讲，莫娣一开始是外地口音，慢慢地，她的口音就跟张兴一样了。

就这样，莫娣和她的老公张兴，陆续就有了三个小孩，二女一子，那时候他们家就张兴一个人在社办企业上班，莫娣是从来不工作的，可惜，张兴得了癌症，死的时候，他们的三个小孩还在读书，特别是他们的儿子，似乎还没有上小学，面黄肌瘦的样子。

当时村上人可怜他们，家家户户自发的捐款，村委也帮莫娣办了低办户，有了最低生活保障，日子大概可以过下去了，好在，莫娣的两个女儿相继缀学去打工了。

好在，莫娣的小儿子还在学校，好象书读得也是稀巴烂。

忽然有一天，莫娣家来了一个男人，名字叫大海，这个面目模糊的男人，是因为，莫娣出门坐在一个轮椅上了，轮椅后面一个健全的、壮实的男人推着她。

就像莫娣来我们村上一样，没有人知道这个叫大海的，从哪里来，为何要投身莫娣家。

但是，就这么推着推着，莫娣的两个女儿出嫁了。

我问我娘，莫娣靠什么为生呢，我娘说大概是低保护，有最低生活保障的。

那个男的工作吗，我娘说，也不的，从来没有过。

那他们以什么为生呢？

我娘告诉我说，莫娣逢年过节就让男人推她出门，附近的厂家、店铺，一家家走过去，就这么生活来源就有了。

我想起莫娣的儿子，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可怜，我记得名字叫做阿林，可是，我娘告诉我，现在的阿林可胖了，他学校毕业后，整天在家上网，也不知道出去找工作，就宅在家里的。

我想了想，说，也许可能是在网上开网店，家里那样子，总不至于，靠她娘一个人养活吧。

我娘说，从来没见阿林出过门，如果开网店，至少，也有包裹来往吧，从来没见过快递上门或者阿林去寄过。

我娘告诉我，莫娣出门，经常买香烟和酒，说是给阿林吃的。

我又是一阵无语。

这个叫大海的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他是一个正常人，有手有脚的，健全的很，为什么不出去工作。对莫娣那么好，是包容的，还是出于爱，难道是出于无奈？

莫娣真是本事，让那个叫大海的男人，这么悉心照顾她，一晃就是二十来年了。

我的心头到是温暖了一下，我开始佩服大海这个人了。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在心甘情愿地照顾一个农村的低保残疾人。

生活，一次次把我以为的认知，打碎、打破。

前一阵，我们村委对每个村民的福利，去医院体检，莫娣也去了，她查出来胆囊有息肉，她又让大海推她去了我们镇里的医院，交了一千元钱的押金，就入院动手术了，不料，莫娣就在手术台上了，停止了心跳。

莫娣的生命就停止在69岁上了。

她的女儿女婿以及儿子立马组织村上人去医院闹了，几天后，有了谈判的结果，陪偿了25.8万元。

我对我娘说，莫娣没有父母的，那，大海要分掉这钱的一半，配偶的赔偿金，他理应先分一半，应该是她的男人和子女平分。

我娘冷笑一声，那论得到大海，阿林一个人都不够用，莫娣死后，大海就不知道去向了，也许被他儿子赶出门去了，也许是他自己离开了，因为，莫娣没有跟大海领过证。

我的心头就被凉水浇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