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翻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相亲竟不可接近。或我应该相信是缘份。”
那时的我只有二十七岁,身体强健,可以一步跑到天边,山水雨露皆可为我所用。几年过去了,我的背部已不再挺直,声音虽坚定却漠然了。某天傍晚,我一人走过天桥看到有位中年人在那里摆地摊,没有生意,赤色的霞彩洒了一地。我看着他的眼睛,漆黑色;我不由走近地摊,想问他些什么却止住了。
“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天边的你飘泊白云外。苦海翻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相亲竟不可接近,或我应该相信是缘份。”
我怎么都无法忆起她的出现是怎样的一次福祸降临,而当我一次一次在她的生活中消失,发现我把自己也弄丢了。沉溺和她的所有性经历,还是察觉她是再无法遇到的一个晶莹纯粹的人,遗失了她,抑或不是懊悔而是合不住的伤口。
那时候,一种僵硬的力量迫使我和她保持距离。
在她毕业典礼的前一天晚上,我同司机驾车前往远在市郊的她的学校;她同门卫寒暄了两句便缓缓走向我,映着车灯的光芒,她的眼睛漆黑,她的发丝在风中飘动。我们去了附近的酒店,司机回去了。
我说,你知道我刚才在干嘛么,她说,不知。
“和几个朋友在洗脚。”
“男人都会去买春,有什么稀奇。”她低着头说。
“呵呵……”
那是第一次,没等她脱光便开始了这场游戏,她像一团新生的火焰,与我的星球碰撞着,她用全部的光芒审视着我,我却难以逃脱,这种愉悦的困钝感令我着迷。如同进入了一幅让人糊涂迷醉的画,树林郁郁葱葱,繁花似锦,水声轻灵,皮肉在溶解。我的思想被清空却在疯狂回想着她的所有语言。我的手脚被锁住了,但想抓住她呼吸过的所有空气。没有怀疑,丧失逻辑,鬼使神差,我将深陷于这个女子。
夜色深沉,蓝星如瀑。当她的气息逐渐微弱,我闭上了眼睛。第二次,我们站着,从后面进入,她的腰身纤细柔媚,她的背稚嫩苍白。
我们聊了一整晚。记得她说,我在校门口和同学摆地摊,曾看到你开着车子接了两个女孩离开。我痴笑了一下,心凉了一下,不想辩驳。
“那是捷豹?”
“嗯。”
“干嘛买深绿色的,像40多岁的人开的。”
“有吗?”
后来,我约她去看电影,然后陪她走过两条老街,路上已经鲜少行人。橘色的路灯映着她一如继往漆黑的眼睛和头发。我们有规律地迈着步子,我没有牵她的手,只记得那是一双冰凉的没有血色的手。深秋的晚上,几片迟到落下的梧桐树叶掠过屋檐,宿命地轻轻拍打着地面。十点钟的时候,蓦然发现这世界只属于我们,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而又无处可去。
她给同学打了一个电话便看着我说:“我妈在十七年前就消失了,鬼知道是为了什么。没她挺好,可以来这读书,没人管我。”
“嗯,或许有她你就不会这么优秀了。”
“哈哈,我知道你还是你爸妈手心里捧着的宝贝,羡慕你这种人惯了却可怜你们,你们觉察不到这个世界更多的活法,你们也丝毫不用在乎。只是吃吃玩玩,以为随便努力了两把,人生就可以结束了。像很多同学一样,认为毕业了,找个好工作或者出国镀金回来,或者找个有钱人嫁了,人生就结束了,等着投胎。我很清楚,那只是骗自己,人生似乎没有尽头,既然选择了开始,就是跪着也要走下去。唯独我,拼命赚钱,只是知道自己的开始,却猜不到结局。”
“为什么这么愤世嫉俗,你跟我在一起可以不用那么累了。”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依靠别人能有几时好?何况,你和很多人都这么说,有什么意义。”
“我没有和你以外的人说过这话。”
那个晚上我没有睡好,抱住泛着淡紫色光芒的她,感到她的重量不是我可以承担,或许我们压根并不匹配。我想把她脑中灰色或者不知道哪里来的什么颜色的东西挖掉。可那样,她就不会散出如此熠熠的光辉了。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不能丢掉主动权,不甘心就此为她所用。
我告诉自己,或许要远离她了,我们只会彼此羁绊,永远不会抵达对方的心灵海岸。她应该会遇到和她一样颜色的人。她想要一条河,水光潋滟,而我的幸福是云彩,随风飘动。
我们依旧相互慰借,继续做爱,我却已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将通往何处。
在她看来,我无端消失了。之后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必须回到爸爸身边做事。那已经是第二年的初夏。某天我接到她打来的电话:“我很想你,你在哪?”
“你哭了?”
“工作不顺心。我承认我羡慕死了你侬我侬的生活。我以为我们会有个结果,无论好坏,可为什么你不能告诉我原因,为什么留下我一个人?在我这里,你从来没有过灵魂吗只是做爱?”
“好,先不要哭了。等会我马上打给你。”
可是我并没有再联系她。
期间经历了许多女人,陪伴我欢笑,陪伴我走夜路,我和她们在黎明时分慵懒醒来。似乎逐渐忘了她。时间会证明我没有对她上瘾是正确的。
我被繁琐的事务不停搅扰。和朋友们玩耍或者应酬,在天黑的时候清醒着进去,在天亮的时候不清醒地出来。我吐得浑身污物,内脏抽搐,还有人在房间唱歌:“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
忽然想起了那个和她不眠的夜晚,想念她给我的一切温柔的拥抱,她怯懦却不屈的眼神,那可恨的令人心碎的脸!回忆像冲破闸口的洪水泛滥着将我吞没。中午时候醒来,身边空无一人,阳光像牛奶,镜中的自己快死了。
我拨通了她的电话:“你在哪?”
“要去吃饭了。怎么了?”
“没事,最近挺好的吗?”
“对啊。”
“你公司在哪,我马上去找你。或者你来我这边!”
“我有男朋友了,都结束了不是吗。我们的结局已经结束很久了。”电话忽然断了。
金色阳光下,曲终人离散。我还在悠闲地踱着步子在她的世界走来走去,被她耻笑。
“情人别后永远再不来(消散的情缘),无言独坐放眼尘世外(愿来日再续),鲜花虽会凋谢(只愿),但会再开(为你),一生所爱隐约(守候),在白云外(期待)。”
几年后当我几经周折再次找到她,她在微信里说,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很多精力去那城市找你,可悲的是我竟然对你知之甚少,找不到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的吉普赛女郎,穿着红色的裙子在街边跳舞,自由自在极了。我以为你是真善的卡西莫多或者歹毒的克洛德,我都可以应付,没想到你只是逢场作戏的弗比斯。我以为你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像谁说的,我猜中了开头,可是我猜不着这结局……互相饶恕吧!
“我想过娶你,只是害怕给不了你想要的。现在我明白了,所以,我才回来找你,娶你!”
最后,她说:“我爱你却不能够再爱你,因为,那时候已经花光了所有力气。希望有个人陪你到老,我也会感到幸福。”
那天春风沐浴着我的阳台,一个缤纷俏丽的季节。回忆深处一层层晦暗的纱慢慢剥去,我看到了自己的眼睛和心灵在从我的身体脱离,血肉迷离。而我的身体从胸腔那里聚起一股冷气,没有缘由地变成一道烟飘散,同天边的飞鸟远离尘土。剩下的残躯摔在了椅子上不想再起身,不想再去驾驭谁,也不想再被谁记起,无助到极致。
到处找寻温暖,温暖就在心里;时刻渴望自由,温暖就是自由。我想我会重新再爱,如果真有下一次,我希望可以把自己看得明白。
眼睛干涸,夜幕又要降临这座烂熟的城市,那位中年男人开始安静地收摊了。听到学生们的笑声,他们潇洒地从阶梯一步步跳上来,没有岁月的刻痕,没有艰辛后的粗陋,没有质疑,只有那阵阵扑来的纯真,清透的绚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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