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秋,肃杀格外。
死神大名驾马道上,往常般凝着铁冰之气,近于身旁的初昔未想见,即便死神,亦逃不过死了。
“我们这样一逃走,不出明日,新竹、鸟羽那些人间准传得沸扬。”大名傲然道,“他们会道,死神大名携了神剑往谷中一带躲去了,恐怕要偷偷唤来剑之神力,真变成个死神了。看他们要怎样乱了阵脚吧。”
“还是主公英明。”初昔自瞟着前路,诺诺而应。
“初昔,自拿了神剑来,你便不大对劲。”老大名半眯起眼,似要将身旁这跟从多年的少年立时看穿,激得初昔转面,轻迎上那目光,吞下口秋气,道:“主公所做,自有主公道理,只是在下不知,这神剑即可掌控命数,为何要让旁人知晓?况且是那么多敌家人。”
“真没救要。”大名摇头,眼色中,竟生起股子悯然来,“你真相信命数这东西?还让区区一把剑来掌管?胡闹。”
“是,主公。不过……” 初昔终有嚅嗫,“不过,在下以为,万一此剑真是传说那般,那些人得知了,恐怕要来半途劫走了。”
“那再好不过了,咳咳,”大名笑声忽起,咳出声道,“此番之事你且好生看着,待那些势力刀枪互争之时,你自然便知我苦心筹划了。”
风疾,吹得初昔心间,唯剩了身后车中那玄色之剑,传说里掌控命数之剑,剑上,似生着明耀之光,挠得他心“砰砰”直跃。
殊不知,那夜,秋风刮去的,还有大名薄刃般的生机,片刻,仅留被中残老之躯。
“初昔,天亮以后,你随剑往谷中那处,一旦临近目的,快将它交给部下水吉,水吉他,自知道之后该如何行动,那时,你只须整顿好人马,其余无须插手。”老人望着初昔,字字慢声嘱道,面上,依是凝了冰般,并不见垂死之态,然冰却已是薄脆之极,触手即将融去。
初昔端坐,深俯下面诺道:“是,主上。”
“以后,咳咳。”此时,大名顿思起什么,满是纹的面上陡地,晃过灯烛之影,竟撑坐起来。
“主公,您当心些。”
未待初昔扶过,他却稳坐起,目色里满盈了烛火,刹时激得屋外叶落之声皆噤止。
他肃然道:“初昔,从此,其余人再怎样抢那神剑,你不许妄动,好生整顿好我的军马,静静待其余势力互相争斗,他们兵力耗得差不多了,再见机一举进击。懂了吗?”
初昔低头,轻声应道:“是,悉听主公指示。”
“神剑,命数这东西,别去信。”
此一语,耗尽了老人全力,他方长吁口气,又躺倒枕上。
“主公……”
老人目中锐色,宛如入水涣散开的墨,任是初昔亦唤不回了。
最终,他咳了阵,全力伸手触向初昔柔美面颊,缓缓然,抚至脖颈、衣襟,许是垂死之人无力,那抚摸竟绵软得近乎柔情,迴然于平日呷玩之意了。
“主公!”
铺边,初昔近挪上前,顺迎上那手任其抚弄,低声唤着,喉间便是一紧。
“呵,初昔你,打头回见我,便从不怕我的吧。”
大名话语几近低喃,片叶般,轻落入夜风里。
秋雨过后,凉阵阵。
初昔再次上马时,已是只身,随行之人亦一片默然。
忽而,想起个笑话道,山野中捉来的狼若为猎夫关于笼中,日日鞭笞逗玩,终而某一日猎夫离去,笼开之时,狼竟久蹲笼中,空落落思恋起猎夫喂食鞭笞那手来,以致郁郁终了。
“停下。”
初昔喝着,便下马,自身后车中轻取出那玄色之剑来。
待剑出鞘,众人噤声。
刃上,秋空澈如洗,天高,雁掠过之影,亦仿如九天外神迹飘过。
狼,亦有轮回成猎夫那日呢。
初昔抿上唇,唇角艳若红梅。刃上所映眸间,就此悄爬上抹笑意。
待剑入鞘,一切皆如常,却已然调转了方向。
“快掉头,现在起,护好剑,火速回府!”
“可是,主上交代过……”水吉迟疑道。
初昔不望他一眼,自掉过马头,截铁般喝道:“少废话,护好剑,回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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