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情结

我们家在老厂有一处菜园子，只要有空，父母会经常去那里捯饬。因为有了那些菜地，我们兄弟几个经常会吃到两位老人送来的新鲜时令的蔬菜。母亲常常说，这是真正的绿色食品呢，没有农药，没有化肥，比市面上买的蔬菜吃起来放心多了。我们也一直安然地歆享了父母的这些馈赠。

母亲年轻的时候在农场里做工，挣工分。农忙时节，割谷、打油菜、种芝麻、采茶叶、插秧，什么农活样样都来，忙得不亦乐乎。即使是后来进工厂当了工人以后，母亲依然对土地有着难以割舍的情结。在小厂的竹林新村，她将一些边边角角的荒地开垦出来，种上一些经济作物和蔬菜，在那个困难的年月，这一举动无疑很好地补贴了家用，丰富了一家人的餐桌。

随着时光的流逝，竹林新村的居民大多搬进了城里，随着人员的离开，一些土地也开始易主，自然免不了也有少数撂荒的。两位老人接管了老朋友留下的一些菜地，可就是这样，他们似乎仍不满足。用母亲的话说，“你爸爸巴不得把那些荒地都揽过来呢！”父亲的想法是不错的，可地多了，哪里种得过来呢？

后来父母也搬进了城里，可是他们依然惦记着新村的土地，隔三岔五地会骑着电动车或乘公汽去地头忙碌。新村的老房子还在，为了不误农时，他们有时索性住在了老房子里。等忙过了一阵，他们才提着大篮小篮的蔬菜回到城里来。

这两年随着父母年事已高，他们种地渐渐地也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我和弟弟不止一次地劝他们放弃那些土地，安心地在家颐养天年，两位老人家都有不菲的退休金，照顾自个儿没一点问题，何必还去劳心费力地折腾呢？应该学会享受生活才是。可是他们哪里听得进去？母亲每次总是说，“明年说什么再也不种了！”可等到了第二年，她依然还是这样说。只是明年复明年，明年何其多？

我们有时想着，老人活动一下筋骨或许比呆坐在家里更有益于健康，因而反对父母种地的决心就没有那么强烈。好友阿兵也反对父母种菜，面对父母的执拗，阿兵将那些菜秧子都扯掉了，这才断了两位老人种菜的念想。因为那时阿兵的父亲身体已经很差了，差一点中风，种菜于他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了。眼见着身边的一个个熟人病倒老去，父亲有时也会发出感慨，“人值什么呢？说没就没了，还种什么菜啊？”

话是这样说，但每年地还是在种。我埋怨父母说，“明年种点菜也就算了，油菜呀，芝麻呀，雪里红呀，就不要再种了！”每一次他们总是连声说，是呀是呀，种点菜算了！当年底的时候，他们给儿子们送去一两壶菜油或麻油的时候，一脸的自豪。

我们有空的时候也会去菜地里帮忙，可有时因为工作或一些琐事的羁绊，难免不能兼顾。实在太劳累的时候，父亲嘴里也会骂骂咧咧，数落母亲的不是，说不该拉着他来种地，说什么自己累坏了又有谁知道呢？母亲反驳说，“这可都是你自愿的，前一阵你还让把王爹、陈爹的地都得过来呢！我说不种那么多，这话不是你说的吗？”父亲愧恧地低下头，一下默然不语。

今年天气比较干旱，父母就经常去到菜地里浇水，维持作物良好的长势。如今又到了播种的季节，他们又搬到了老房子里去住，只因割舍不掉他们热爱的那片土地。朋友卫红家在小厂也有许多菜地，自从他父亲去世以后，80多岁的老母亲再也无力耕种，可是从来没有种过菜的卫红却舍不得丢了那些土地，在网上买了果苗和蔬菜种子，开始学起了种地。我很佩服卫红种菜的毅力，可惜我是学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