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迪亚克寄存店 第四话 -紫水晶之箭
在一片蛮荒开阔的土地上,晓萨吉和哥哥李卜拉拿着弹弓向前方的绿洲和高高的土墩处奔去,地上到处都是黄土和裸露的石砾,他们把那个被挖掘机挖出来的大坑叫做绿洲,因为里面积满了雨水甚至还能看见一些小鱼和蝌蚪,土墩在绿洲的旁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足够埋葬整个家族大坟墓,上面长满了杂草和油菜花,在土墩的顶部中间处刚好斜立着一个光秃秃的没有任何电线的水泥电线杆柱,就在他们收弓准备向绿洲跑过去的时候,电线杆上的一只麻雀被哥哥李卜拉的弹石子打中了头部从电线杆上掉了下来,而弟弟的石子则直接打中了电线杆然后被弹到了清澈湛蓝的绿洲里。
“萨吉!我打中了耶!”哥哥欢呼雀跃道,萨吉此时显得不是很高兴。此时夏日正午的太阳刚好映照在绿洲的正上方,远处裸红砖高墙外的机械制造厂传来的钢铁器物间的沉重敲击声匀速有规律地弥散在整个蛮荒的大地上空。
晓路把他哥哥最喜爱的弓箭再度擦拭好后挂在了正对着玄厅的紫水晶客厅的正墙上,他相信这能起到镇宅的作用,这时他突然想到了哥哥,他们最近的一次聊天还是发生在五年前,当时他哥哥李卜拉突然主动给他打电话,也没有什么事情,大概是因为无聊。
“你相信命运吗?”
“我不相信命运”晓路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那时正对着电脑屏幕上还未写完的报告。“你怎么了?感觉你现在怎么变的有些神经兮兮的?”
李卜拉知道萨吉现在不太可能接受他的想法了,况且现在他已经是一名著名的弓箭选手,对于未来,现在的弟弟似乎更有自信和发言权,李卜拉第一次开始感觉到真正的自卑,开始通过神秘学和宗教的外衣把自己裹起来。
“我相信,虽然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但是我想不变的还是没变吧”
“有时间多和你妈妈联系联系吧”
李卜拉挂断了电话,萨吉把手机放在电脑旁边,他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对着电脑发起呆来。
和弟弟刚好相反,李卜拉从小生活在一个相对优裕的家庭环境当中,他从小的梦想就是想带着自己的弓箭去参加世界弓箭大赛,他的表弟从小爱去他的家里玩,因此也深受他的影响开始热爱起玩弄弓箭起来,弟弟天赋异禀,哥哥于是把自己最喜爱的弓箭送给了萨吉,后来萨吉成功考进了万德省体育大学,而哥哥李卜拉却中途退学了,于是两个人的人生从此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李卜拉的父母在他退学的第二年便离婚了,他没有上大学而是听了父母的建议进入了海事职业学院;一边萨吉进入大学后,其射箭技术进一步得到加强和完善,第二年在全国大学生弓箭比赛中以优异的成绩吸引了国家队教练的注意,不久他便成功地进入了国家队。最终结果就是当哥哥李卜拉在遥远的海上对抗狂风暴雨彻夜检查轮船集装箱的时候,弟弟在比赛场上一次次地将箭射中赛场上的红色靶心和沉浸在引起全场观众的注意和欢呼声里。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李卜拉错开了过年的高峰期提早回到了他的故乡万德,这是他上船后头一次回到自己的故乡,他穿着一件干净清爽深灰色的连帽外套,外面套着一件淡蓝色的牛仔外套,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和一双土黄色的牛皮雪地靴,高铁电视屏幕上播放着万德市正迎来大雪的新闻,李卜拉心里突然感觉有些凉意。他又看了一下手机屏幕,什么消息也没有,接着他便靠着座椅闭上了眼睛。
火车门打开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白色散光给吓到,他把脚踏进酥软的雪地上,清冷的风伴随沙沙的声响很快便缓解了他方才有些晕车的疲劳,周身仿佛被整个白色的清纯氛围给很好地包裹了起来,他从黑色的皮包里拿了一件厚厚的银白色羽绒服套在了身上,雪地上已经留下了几条固定的脚踩踏后的路线,有些乘客一下了车便忍不住跑到那些未被打扰的雪地玩起白雪来,李卜拉的嘴角微微笑了一下,这时他才意识到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李卜拉试图寻找以前常坐的公交车但是发现老公交站已经完全被废弃了,火车站周围立起了许多崭新的高楼,从出站口一出来就能看到一条宽阔的沥青大道,终于在路人的指引下他找到了新的公交站台,这时公交车上已经不需要司机和售票员了,他看见乘客排着队拿着手机对准车头放置的感应器然后按部就班地进去寻找到自己的座位。车内很干净而且暖和,他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就这样他一路都看着车窗外完全超过了他想象的景色,心想着这不正是他以前所描绘的未来世界该有的样子吗?万德已经彻底地发生了改变,不再是以前那个落后贫穷不干净和杂乱无章的万德了而是一个全新的万德,就连普通人也都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他们穿着时尚干净的衣服,言谈举止也表现的非常内敛谦逊彬彬有礼,这让李卜拉感到惊讶的同时竟然也开始对自己的老家感到有些期待了。
在李卜拉走进自家大院的门口前,他脑海里的印象都是那些不断给他制造惊喜的万德景象,就连老家所在的村落周围也都变的相当地令人刮目相看了,尤其是在这样的一场大雪下更加突出了其潜在的美感并不断地勾起了他对过去美好童年的怀念之情,虽然那个绿洲和土墩现在已经不在了但是却以新的形式获得了重生,那些密密麻麻修建的高楼便是很好的佐证。李卜拉走进大门前邻居家养的狗便疯狂地叫起来,老家的院子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倒是院子里的那颗桂花树长得却越来越魁拔了,桂花树旁边新修了几间陋室,一间放着一副木棺,一间堆放着干柴,旁边有一个烤火架,上面还留着一些刚烤完火后不久留下的余火苗子。李卜拉用钥匙打开大门,黑漆漆的一片完全看不到任何物品,他走进去的时候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换了一双鞋走进去开始寻找起屋里的开关起来。
北方寒冽刺骨的冬风向新街口豁口猛地肆虐过去打得豁口中的行人有些猝不及防,灰霾的天空给北方的冬天增添了许多的阴影,萨吉围着一条很久没洗的红色的毛呢围巾,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风衣和牛仔裤,脚上的球鞋已经穿出了一些小小的破洞,但是他却不觉得很冷,他背着装有笔记本的黑色背包走到了豁口入口的公交站台成功地赶上了能踩点到学校的公交车,他不顾旁人的眼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刚刚在豁口便利店买的包子拿了出来,他看着窗外繁华的街道,内心里那股难以掩饰的自信和热情瞬间写在了他的脸上。
“萨吉,姿势不对!力度也没跟上,没吃早餐吗?!”教练在训练场上正监督着种子选手的一举一动。
萨吉突然觉得头有些晕,他突然有些找不到重心箭竟然射偏了没有打在靶上,然后晕倒了过去。
“晓萨吉,平常训练很辛苦,你还是要注意下身体啊,该吃的还是要吃,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别想太多了,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母亲在电话里说到
“嗯,知道了”
“最近有和李卜拉联系吗?”
“没有”
“那你今年过年回来吗?买到票了吗?听说票很难买,如果买不到的话也不用勉强了”
“我肯定会回的,放心吧,妈,我没事,爸还好吧?千万别让他喝酒啊!”
“你跟他讲撒,我们讲他都不听...”
“嗯,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我还要比赛就先不多说了”萨吉挂了电话。
萨吉站在赛场上,他看着靶心,开始屏住呼吸,赛场的观众席上突然也变的安静下来,仿佛正等着萨吉的箭飞出的瞬间。
箭刚好命中了红色的靶心,广播里也跟着报出了他的分数,这时观众席上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他听见许多人在喊他的名字“萨吉!萨吉!”听上去就像是“射进!射进!”一样。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命运的呼声,他选择当一名射手,这条路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当李卜拉按下客厅大灯的按钮时,眼前的情景顿时让他大失所望,白色瓷砖地上到处都是泥巴和污迹,各种垃圾扔得到处都是,原本空荡宽敞的客厅被强制塞进了许多原本不该都放在客厅的家具和生活用品,沙发和桌子甚至是茶几上堆满了不该出现在相应位置的东西,还有那些塑料袋,空鞋盒子也都被收集了起来堆在床上和地上,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从何处落脚,他的期待和想象此刻全都幻化成了泡影。
“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父亲从楼梯口突然出现冷冷地问道。
“八点”
“什么时候啊?”
“我记得电话里跟你说过了,你怎么老是记不住呢?!”他站在客厅里,看着依旧矫健的样子实在难以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阿姨呢?”
“她不在,你吃饭了吗?”
“没有,看到这样,我吃不下去了”说完他便上了楼。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他的屋里,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11点,外面仍旧被一层厚厚的雪覆盖着,他好不容易决定从舒适温暖的被窝里出来,这时整个世界似乎只能被划分成了被窝里和被窝外,要么选择窝在被子里取暖要么选择从被窝里出来进入到寒冷无边的世界,他穿上了厚厚好几层衣服仍旧还是觉得哪里总有些不自在,他走下楼,父亲和阿姨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厨房里只剩下一些冷菜和调料,水龙头里流出的冰水足以令他彻底放弃在这里做饭的想法,可是老爷子早就爬了起来现在正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砍柴呢,陋室里的火架子里又重新燃起了火来。这时老爷子看到孙子在陋室里烤火,他抱着一把干柴进了柴火室。
“小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吃早餐了没有?都几点了还没吃早餐啊!你这样要不得的,对胃不好,老了你就晓得吃亏滴,你穿这么点点衣服不冷啊?个贼龟子..”老人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李卜拉看着爷爷手上满是硬茧子,脸上的皱纹显得越来越深了,但是完全不像是年过八旬的老头子,身体依旧矫健,很难想象他竟然是父亲的父亲。
李卜拉知道老爷子内心里十分想要和人尤其是自己孙子说上两句话,但是他现在耳朵不太灵了,说起话来也费劲,有时他能看见孙子张开嘴大声说话但是耳朵里传进来的声音却很微弱,可是有些话他还是会讲,比如关于他的工作和生活。李卜拉不会觉得和爷爷聊天有多累,他是老爷子一手带大的,心里自然对他有强烈的好感,老爷子也丝毫不会吝啬对自己唯一孙儿的疼爱甚至超过自己的儿子。这不老爷子正又准备悄悄地给他递钱但是被他发现后拒绝了。
“我不用,我现在有钱了!你自己留着吧!我现在要准备去同学那里了!晚上帮你买桃酥回来啊!”说完李卜拉撂腿就跑了。
李卜拉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整个呈凹陷进去的盆地形村子大致的样子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顶多就是稻田变成了果园,平房变成了楼房,泥巴路变成了水泥路而已,但是围绕着村子的周边却一直在发展,传闻说这里要拆迁修高速公路,修公园,修学校,可如今依旧没什么动静,父亲表示这样也好,说是生活在这里环境好空气好比起大城市要好很多。李卜拉顺着路口拐弯走上一段坡道时突然窥见了整个村子的全貌,看上去未曾消融的白雪将整个村子里打扮得那么白净,寂静的村子里时不时会传来一声一声的花炮响,路边光秃的树枝头偶尔会有冰雪掉下来砸到下面的小溪或者半消融的雪地上,很快而且很容易地便让他想到了童年想到了曾经的小伙伴,他仿佛又看见了溪边田野上拿着鱼网到处抓鱼的自己,蛮荒地的绿洲和土墩上占山为王的村霸王,村子后方山林里拿松果打仗的小伙伴...这些记忆正变得越来越清晰,他突然特别怀念过去的时光,甚至想要将他们都叫在一起分享这种记忆和感动,想必此刻不管换成是谁都难免会有和他类似的想法吧。
“你想好去哪儿了吗?”玄子瞪大眼睛似笑非笑地问李卜拉,她刚从浴室洗完澡换完衣服出来,手上抱着一只叫“三温暖”的小贵妇狗。
“嗯,我想...去一个温暖的,阳光的,安静的,有绿色植物还有自动贩卖机的地方”
“你要求太高了,万德哪里有这样的地方?”
“我的要求高吗?嗯,可能吧,我一直以为这样的地方可能只会存在我的想象当中或者未来的万德,但是我不想这么轻易就放弃,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李卜拉说这些话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日本北海道的雪景,他还想到了一个远在日本留学的朋友,他知道如今很少有人会愿意倾听或试图理解他的这些奇怪的想法,而玄子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毕竟她也是唯一一个和他同班长达12年的同学,说起来这也算是某种奇特的缘分。
“一点点吧”玄子说完把狗放到了地上,她转而看着李卜拉问说,“你有想过回来发展吗?”
“暂时应该不会吧”李卜拉看了一眼玄子很快又把视线转移到了她的狗身上去了,然后他又刻意将视线转移回到玄子的金黄色发型上,玄子也不好意思地有意无意地不停地转移视线。李卜拉继续说道,“我妈帮我找算命的算过”
“怎么说?”玄子突然大笑起来。
“算命的说我这一生注定在外漂泊”
“嗯,算得还挺准的,呵呵”
“你是知道的,我的状况,不过这样也好,无拘无束,相对自由”
“海上危险吗?我很好奇,这样你不是去过很多地方?”
“嗯,算是吧,就是枯燥乏味,不过习惯了也就那样了”
“其实我也有点想去南海那边了,要是当年不辞职就好了,现在再去?恐怕不行了,呆在万德太清闲了,过年你还回来吗?怎么每次都那么赶呢?”
“不回了吧,赶,不挺好的吗?其实我这种情况赶一赶才好,不像你们,现在过年不太适合我,况且赶春运人又多又挤的...”
玄子的脸上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失落,她设想着对面李卜拉身上近年来所能遭遇的一切,从他学生时代开始就展示出超乎常人的才能和想象力,他有强烈的平衡感,富有外交手腕,左右逢源,坦白讲她的确有些被他吸引了,她喜欢他,但是她知道李卜拉一直以来只是把她当作一个特殊的异性朋友,他们每年都会见上一面,就像情侣那样,聊天,散步,只是不会有牵手,亲吻罢了。
“那你什么时候走呢?”
“明天晚上”
“这么快?!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有人已经答应了要送我了,如果你早点说的话...”
玄子走在李卜拉的后面,雪地上的脚印把融化掉的雪水踩进了黑色的土壤里,这时他们开始聊起关于雪的话题来。
“玄子,如果让你看到这雪后让你说出一副画面或者一部电影的话,你会想到什么?”
“不知道啊,你想到什么了?”
“我想到了一部叫情书的电影,一部叫雪国的小说,一首叫残雪的歌,现在我的心情就是这样的,你能感觉得到那种感觉吗?”
“什么感觉?”
“未来的万德”李卜拉说着突然回过头看着玄子金黄色的头发“会变得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等到我们这一代的时候,但是...”
“但是什么?我不太明白你想要说什么诶”
“但是我知道这么想有些逃避的意思,有些事情或许一早就是注定了的,我知道我现在还不能回来,我甚至都不能早早结婚...”
“为什么说不能结婚呢?”
“因为我始终有一种感觉,未来一定会遇到我愿意去爱的那个人,不,或许那个时候我就会回来了再也不会想要出去。”
玄子陷入了沉默,这时天上又开始飘起絮絮的白雪丝,他说的话就像是这些雪花一样纯洁而美好,令她突然又瞎想万千,李卜拉的心态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这让她感到非常惊讶,他说话还是那个样子,仿佛信手拈来腾跃纸上的文字令人感动同时又容易令人有些伤感。雪花落在李卜拉的羽绒服上很久都没有化开,很显然他已经完全陶醉在了这美丽的雪景当中,很快就要与之融为一体了。
“我觉得你说话的语气让人想到你是从未来穿越到现在的一样,你怎么就确信未来会随你的想象而变化呢?”
“我就是相信,当我从火车站走出来的时候我就更加确信了”
“好吧,希望和期待吧”玄子说完,突然有一声咔嚓的声响传来,这时一截被雪压断的樟树枝掉在了雪地上。
萨吉的射箭技术正变得越来越娴熟,弓箭几乎不离身,这天,正逢秋高气爽,他打算趁这难得的休假期去一个荒郊野外练一练,他穿上一身运动衣,戴着一顶白色帽子和口罩从新街口豁口上了前往沙河的公交车。结果在公交车上被坐在旁边的陌生女子认了出来。她刚好坐这趟公交去沙河换乘去长城的公交,她的名字叫小俞。
萨吉下了车和小俞道别之后来到了沙河校场,这是一块废弃的矿场,四周荒无人烟被浓密的丛林包围,那些草木几乎也快要把中间的矿场和临时矿房给吞噬了,那些废弃破烂的房屋墙上被人巧妙地划了一道道圆圈,甚至那些木杆,操作杆,电线杆,树干上也都要么被划上了记号要么被套上了一些白色的小麻布袋子,墙上甚至还留有弹痕,看上去就像是经历过一场小型战斗过的村庄一样。不过萨吉却很喜欢这里,这里有他喜欢的自由和冒险的气质。
萨吉做了些准备工作然后开始把弓拿出来,然后试着站在矿石堆上向远处电线杆上的白色套子对准,那玩意似乎就是特意为他设置的一样。箭如子弹一样被弹射出去然后轻易地命中了麻布袋子,里面的沙石如水一般流下来,吓飞了躲在附近丛林里观看表演的小鸟。他又连续朝不同位置的目标射击结果也都是一样,四周的鸟儿几乎都快被吓跑光了,头顶上的骄阳开始令他稍微出了一些汗,他知道自己还没有发挥全部的实力,他打算开始进行动态射击,这时他突然想到了表哥李卜拉,在他心里他依旧是令人尊敬的师父和前辈,他知道他不肯和他联系是因为他自己不愿意那样去做而不是因为任何怨恨或者自卑,论弓箭技术,哥哥也毫不逊色,只是他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他想到了小时候哥哥在绿洲教他射箭的情形。
“晓萨,你看那个鸟儿,它如果飞起来的话,你能射中它吗?”
“好难啊,应该射不到的吧,它不飞的时候都射不到....”
“可以的哦,只要你集中注意力勤加练习的话,你看我来给你演示一下”
晓萨吉看着哥哥一边奔跑一边拿着小弓箭纵身一跃朝目标射出箭的那一刻,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他将来的奋斗目标和梦想。
“啊!好可惜!差一点就打中了!来,晓萨,你也来试一把”
头顶的骄阳已经灼热了校场上的矿石,萨吉忍不住将头上的帽子还有外套也脱下来,他的肌肉尤其是肩膀和手臂间的肌肉经过长期的训练早已经超越了常人的标准,沉重的弓箭拿起来就像是小时候拿弹弓一样轻松自如,他拿着弓箭急速地向石堆上跑过去然后模仿哥哥的姿势纵身一跃,飞到空中,他把箭迅速拉开等到找到平衡和节奏以后然后松开手指,箭迅速飞了出去击中了墙上的圆圈正中心。
萨吉收起弓箭穿好衣服坐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在车上他又碰到了早上认出他的小俞。
在世界弓箭大赛上,萨吉终于拉开了他人生当中的最辉煌的一箭,小俞坐在观众席上,同时寄存店的老板以及兰桂姬的店老板还有店里的乘客也都观看了这场直播比赛,从此“萨吉之箭”的名声就这样被传开了。
李卜拉和玄子做了轻松的告别,第二天一早他把桃酥放在爷爷的桌子上之后便离开院子大门。这时,雪已经渐渐融去,阳光从阴霾的天空中照射在融雪后的草丛里,路上的行人也开始渐渐地多了起来,李卜拉用手机刷的一下上了前往火车站的公交车。
列车很快就要开了,他想自己已经整理好了思绪,因为下一次回来又不知道会在何时了,他打开手机看见父亲和母亲同时发来的信息后很快又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虽然有些不情愿,恐怕再多呆一天的话他会更加得不舍得离开这片故土,但是当列车门紧紧关上的那一刹那,当他看到父母的信息之后,他的不舍之情终于缓和了一些,他看着窗外,眼睛里又开始隐隐约约地浮现出那片浩瀚温暖而又阴晴不定的大海起来。
萨吉和小俞结婚后,练习和比赛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在重要的比赛当中也没能发挥出更好的水平,大概不到两年的时间萨吉的名字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中间更是因为一段小插曲给萨吉的人生蒙上了一层不小的阴影,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因先天性心脏功能不全而早产,但是这件事却没有打击到萨吉反而让萨吉更加疼爱自己的妻子了,而小俞在萨吉的安慰和照顾下很快便从这桩阴影中走了出来。
萨吉偶尔也会想起那场属于他顶峰时期的比赛以及他一直试图想要联系却一直都没能联系的李卜拉,如果现在他哥哥站在他面前的话又会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和他交谈呢?他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再也很难回到从前了,倒不是俩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俩人都各自懂得对方的感受刻意保持这样的状态罢了,抑或者他们俩都不曾察觉推动其其背后真正的命运的力量,仿佛就在不知不觉间俩人的关系变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秋天已经悄然接近了尾声,很快人们又开始沉醉在冬春来临前的喜悦当中,大街小巷到处都能听到充满年味的音乐声,大雪过后的万德总算迎来了一段清爽晴朗的日子,萨吉和小俞乘坐飞机已经在前往故乡万德的路上了。
村子里的人都赶着来看明星一样把萨吉老家的大门都给堵上了,在老家萨吉的名声依旧不减,大家都凑着热闹来一睹世界冠军的风采,有的要求拍照有的要求合影,萨吉感到有些无可奈何,这种疯狂的局面直到晚上很晚才逐渐有所缓解。
“晓路,你好像变瘦了,今晚你就住这里吧,接下来你就自己决定吧,你真的没吃好,眼睛上竟然还有黑眼圈!”只有萨吉的母亲注意到了他的眼睛
“没事类!妈,您就崩担心了,等有空了接你和爸到北京去”
“我才不去呢!我一个人在家自由得很,那儿人生地不熟的,你莫折磨我”
“不会的,这不有我跟小俞嘛,爸呢?”
“他呀听说你要回来赶着去买菜了,平时没见他这么积极,看来还是儿子中用”萨吉母亲说道。
“这么冷的天,路上滑,买什么菜嘛,家里又不是没有菜,随便做点小菜就行了。”
小俞坐在一旁似乎没大听懂他们的方言只得愣在一边烤火。萨吉的母亲是个懂世故的人一眼便看出了儿媳妇的心思。
“小俞,你是不是觉得冷?让晓路带你先去洗个澡吧,待会饭做好了叫你们。”
等饭菜做好他们下了楼以后,全家人突然一下都聚集得差不多了,其中包括李卜拉的母亲以及其第二任丈夫,萨吉母亲的另一个亲妹妹家的女儿和女儿的丈夫孩子,萨吉的两个同母异父的姐姐以及她们的丈夫和孩子,还有她们的老母亲也都在这里共同吃年夜饭,很快饭桌上的话题又从晓路转移到李卜拉身上。
“你看都回来了,就只差李卜拉了,他前两年回来一次后就没再见他回来过,那年落了好大的雪”李卜拉的外婆端着饭在一旁念叨,“晓路啊,你最近有没有和李卜拉联系啊?他是不是换了号码了?”
“没和他说话,但是偶尔会看见他发朋友圈”
“我实在是看不懂他发的东西,不晓得他脑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一年到头都接不到几个他打来的电话”李卜拉的母亲好像又开始表现的不耐烦起来
这时大家都在试图为李卜拉说好话安慰他母亲,不过她现在早已从前些年的离婚阴影中走了出来,虽然她心里仍然有些不甘心可是渐渐地她也不得不开始尝试去接受一些事实,李卜拉像他的父亲,就连如何令她感到伤心的地方竟也是如此的相似,从来都是一意孤行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李卜拉打了一声哈欠,他嘴里下意识地说了句“谁又在骂我”然后从甲板上回到了船下面的船员休息室。暴风雨过后的海面显得异常的安静,人坐在船上似乎一点也感受不到摇晃的动静,他会特意挑个好时间上去甲板观赏海天一色的壮丽景色,夜晚也会一边和船员偷偷吸烟一边欣赏那满天的星辰和辽阔大海交相辉映的震撼人心的画面。船即将靠近南海海岸,远处薄雾中已然开始浮现点点的亮光,暸望塔上的信号灯以固定的频率向四周放射,南海的最高楼万深中心顶端的信号灯同样地引人注目,整个海岸线逐渐变得灯火通明,一望无边的海岸线上那一排排密集的建筑和灯光一起编织成了最盛大壮观的夜景,万深中心的建筑表面的LED灯清晰地显示着“新春快乐”的字样,李卜拉看着那四个大字心里突然涌现出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忧伤。
上了岸以后,李卜拉和其他船员相继做了短暂的告别,从码头到万深市中心还有好些距离,公交车所到之处鲜有人影,尤其当它进入长长的隧道时,会让人误以为将进入一块无人之境,整个公交除了司机只有他一个人,隧道里的黄色灯光照进整个车厢,那些扶手和座椅同灯光明暗交织的光影仿若梦境,他这会能去哪儿呢?路边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整个城市最夺目的恐怕要数那些常年如一的路灯了,没有了人影,街道上的黄色灯光显得更加明亮起来,李卜拉突然感觉有些昏沉欲睡。
在离目的地还有几站的时候李卜拉选择了提前下车,他不想就这样直接抵达,就近市中心的路上这才开始出现稍多的人影,地铁站口刺眼的白色灯光和黄色的路灯光对比有些格格不入,从白色灯光里走出了一些散漫性感的女人,推着婴儿车的老人,背着公文包的绅士,推着行李箱的旅人,其中最令他印象深刻的莫过于那个背着弓箭筒的陌生男子,不仅如此他还随身带了一个滑板,看上去很年轻,寒冷安静的夜路上他的滑板声音可以轻易引起众人的注意力。
李卜拉走进了一条榕树茂密的路上,有个不起眼的小铁门引起了他的注意力,门墙上的马灯照射出来的黄色色和路灯的黄色有些不太一样,店里隐约传来一些酒客聊天的声音,店门口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兰桂姬的店-今日特价推荐:除夕夜半粉”
李卜拉走进店里的时候,顾客们正准备和老板拍跨年照,电视屏幕里正好在播放萨吉拿着红色的福字剪纸向全国观众拜年的画面,但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顾客中有赵医生和韩夫人,巴蜀来的筱音,没有回家过年的单身女莫洁,以及其他的常客。李卜拉忍不住看了韩夫人一眼然后又看了一下赵,仿佛就像是看到熟人一样,他正准备找地方坐下来的时候,有一位年长的留着黑色胡须的中年人常客把他也叫了过去一起拍照,这时离跨年刚好就剩下十几秒了。
“快快快!一起来拍,茄子!”照片这时刚好定格在00:00时分,店里的摆钟发出浑厚的钟声,电视里也尽是花鼓齐鸣举国欢庆的放送场面。
“老板,给我来一份那个招牌上的粉吧”李卜拉对老板说道。
“除夕夜半粉,请慢用”老板用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淡然地看着李卜拉把粉端到了他的面前。那位叫他一起拍照的常客大叔也和他一样点了同样的粉,而且吃相特别的别扭并且故意发出唆粉的声音,他看着李卜拉也好像看一个熟人一样。
“喂!你也是万德的吗?”
“嗯,是啊”李卜拉答道,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感觉到有些莫名其妙。
“果不其然啊,你怎么没回家啊?”
李卜拉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继续用筷子扒他的粉吃,他吃得很安静并没有刻意发出声音,韩夫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她突然灵机一动打算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哎呀,你看是萨吉!他怎么还上台唱歌了?”
于是众人都把目光转向了电视里的萨吉然后话题又都转向了萨吉的那惊世的一箭,听说他的箭不仅射的精准而且灵活闭着眼都能射中。
“切”李卜拉边吃边不屑。
“您是船员吗?”坐在李卜拉旁边的莫洁小声地问道。
李卜拉突然停住了吃粉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认识有一个朋友他有一件和你一样的衣服,你是走远洋还是近洋航线呀?”
“近洋”李卜拉突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哦,他是走远洋的,还以为能从你这里打听点什么呢,啊!不好意思忘了介绍了,很冒昧,我叫莫洁,很高兴认识你”
“哦,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李卜拉”
“这个名字很特别诶,李卜拉,是从洋文直接音译过来的吧,李卜拉,对了,听说在海上很危险经常会遇到龙卷风甚至是海盗是这样吗?如果遇到危险怎么办?”
李卜拉瞬间被她的天真可爱所感染,刚刚的不适感已经完全都消失了。
“呵呵,一般不会的,船上有无线电和全球导航系统而且有许多逃生设备,电影里的情节和现实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那你会开船吗?”
“嗯,会一点点吧”
“哇!好厉害!我也好想去坐船环游世界啊,那你应该到过许多国家吧?”
“嗯算是吧”李卜拉笑着说道,这时顾客们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他们身上。大概关心的也和莫洁类似,除了大叔的关心比较现实。
“一年到头都在船上的话,那岂不是太寂寞了?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李卜拉回答道然后顺手拿起了酒杯开始喝起酒来。
萨吉和小俞在机场大厅准备登机的时候,萨吉的父母突然又哭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萨吉曾不顾家里反对执意要在小俞的老家定居的原因,如今不得不每次都要重复面对和儿子分离的痛苦,萨吉的父母不管怎样心里仍旧还是有些不甘心,但是面对儿媳妇在这种场面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情急之下就只能用眼泪来宣泄了吧。
“其实你可以把房子卖了然后在自己老家定居的哦”小俞突然对萨吉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些在意的,但是我又不好意思说,我可以跟你去万德的,老公,我爱你”
这时萨吉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飞机穿过厚厚的云层飞到了湛蓝清澈的蓝天里,他没有让小俞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而是主动地将她的头揽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轻轻地对她说,“老婆,我也爱你”
这时飞机的电视屏幕里正在播放韩夫人新设计的紫水晶之箭的广告。
“LANGUAGEE Jelwery,箭者见心”
萨吉看着小俞脖子上的紫水晶之箭,她熟睡的样子正好将这项链的气质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接着他又将注意力从电视屏幕又转向了窗外,天空仍然是那么地清澈湛蓝,他的思绪又开始回到了当年在绿洲跟在李卜拉的屁股后面学射箭的情形。
“萨吉,这把弓箭送给你了,希望能给你带来好运”
李卜拉从浓浓的的酒意中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他整晚都呆在了老板的店里,那个冒失的大叔还躺在店里的长椅上打呼噜,他想着还有事情要处理于是付了钱匆忙地就离开了店子,他走到晓路曾经走过的那条小路和发生小事故的十字路口,此时路上的行车已经开始多了起来,绿灯亮了,他和旅人一同走过了马路,然后经过了那个报刊亭最后走到了一家非常特别的店门口停了几分钟,店门牌上写着“佐迪亚克寄存店”。
正当他准备走开的时候,昨晚和他一同聊天的莫洁从店里走了出来从背后叫了他的名字,他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她,她穿着一件厚米色棉绒外套,一条橙色的围巾,一条灰色水洗牛仔裤,看上去干净利落,她带着一顶卡其色的针织帽朝她露出开朗的笑容,她刚好背着阳光站在那里,光线绕着她的整个身子照射过来,仿佛就像是乘着阳光降临的一样。
“欢迎来到佐迪亚克寄存店!”
萨吉带着李卜拉送给他的弓箭来到了寄存店。
“您好,请确认是否寄存,寄存时间是一年,物品收受人是李卜拉先生,联系方式是....”
“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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