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会盯着一个年代久远的事物思索：这条路已有几十载，修修补补无数次，来来回回走过多少人，但是他依旧在这里，依旧是条路。而走在路上的我，已过而立之年。虽然没有走过千山万水，没有阅人无数，但是总觉得经历了很多，终究不再是那个少年……
下午，跟着姑姑和姐姐们去给故去的亲人上坟。好久没有去爷爷奶奶的坟前祭拜了，或是因为在外求学，或是因为工作，这些年有了更稳定的理由，远嫁。
爷爷是个退休职工。对于他的记忆，都是有关他退休后的日子。我不知道爷爷是不是像其他老人家一样，也会重男轻女，但是想起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充满了爱和温暖。爷爷走的时候，是个夏天，那个夏天我随他做了很多我喜欢的事情，一起清点院里的废铜烂铁然后卖掉，一起炒花生然后用擀面杖撵成粉末来吃，一起冲黑芝麻糊喝……当然我也记得他最后的样子，消瘦的双腿已经无力支撑整个身子，每天他会双手搬着板凳来回挪动。
邻居家有一颗枣树，会结很甜很甜的脆枣，全村的孩子们都会在午睡的时间，拿着竹竿“偷枣”，很多时候会引来主人的呵斥，但是比起分享果实的喜悦，这都不算什么。爷爷是不让我这么做的，所以小时候，总希望自己家也种一棵枣树。有一天，跟着一个嫂子去这户人家玩，终于有了摘枣的适当理由。我摘了好多好多，用裙子兜着，第一个念头就是去跟爷爷分享，跑着回家，想告诉他，我没有去“偷枣”，这是光明正大的果实。
跑着跑着，看着身边的大人们都急匆匆地往爷爷家跑去。我也不知道谁告诉我的，爷爷要走了，爸爸给他做人工呼吸，他还是走了。那年的我，10岁。那天晚上我梦见了爷爷，只是我们之间有一道道栏杆，我要牵爷爷的手，他却越走越远，爷爷不会再理我了，一顿大哭……那年我看见很多从来没见过的东西：火葬场里的核桃树，爷爷的骨灰……
我的奶奶呢，不认字。印象里，她一直就是病着的，行动不便的双腿，几乎失明的双眼。但是她总是会给我们讲故事，讲她小时候裹脚的故事，讲她自己在家拉扯四个孩子的故事……她会把她认为好的东西留给我们，也会把爷爷认为好的东西偷偷送给我，她说，她喜欢听我说话，因为觉得我说话有骨头有肉。我有时候会想，，她认为好的东西就那么多吧，毕竟她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双目失明后，她会恐慌吗，会难过吗，反正我的印象里，她是一个简单快乐的老人。爷爷去世后九个月，奶奶也走了，没听她再提起爷爷，但是大人们都说不到一年，相继离开的夫妻，是真夫妻。我信。
我们这里有个说法，上坟的纸钱烧得越旺，说明逝去的老人特别高兴。我们在烧纸的时候，还要跟他们提醒他们来收钱，姐姐告诉爷爷奶奶，今天四个孙女都来了。纸钱越烧越旺，时隔21年，跪在坟前，泪眼模糊。
岁已更，情难断，愿逝者安眠，生者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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