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它在黄昏时分绽放最夺目的光彩,似乎又躲藏在那座高架桥后面,一幢幢建筑物疾驰而过,似乎在与太阳赛跑。这让我想起,几年前去北方,苍茫的暮色里,一垄一垄的玉米田,大片大片的麦田在视线里席卷而来,满眼都是绿色,肆意的绿,它沉沉地在雾气里休养生息。而此刻的建筑,它兀自独立,穿越时光的隧道,在广袤的天宇下,它能唤醒过往记忆中影子,那是在古城里茕茕独立的树影,曾经有一个过客驻足,为之彷徨。
十二年前,走过古城的人,心潮起伏去长城。十二年前来过,现在又来如何?似乎冥冥中与这座古城,与长城有一个约定,这在时光岁月中风化了几千年的城墙,依旧冷峻坚毅。山还是那座山,城墙还是那座城墙,崇山峻岭中有谁在等待?十二年前,儿子还在我腹中,他伴随我登上古老的城墙。而今日,他在长城上奔跑,如脱缰的小野马,我只能在人群里寻找那飞奔的身影。也许,一个人和一个地方的相遇是一种幸运,长城,十二年的约定,当儿子拉着我的手在深色的砖块上行走时,我突然有泪如泉涌之感,已经很久没有泪腺紧张的时候了。
看着无比辽阔的天空,我在心里默念,十二年,二十四年,三十六年,四十八年,也许在我的生命中没有那么多个轮回。人类创造了长城这一奇迹,大地创造了深谷、崇山峻岭,还有温暖的石头,还有站在城墙上从耳畔传来的嗖嗖风声。在这不知来自何处的砖头上,城墙上的路越来越陡,我不敢朝下看,脚下的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也许是高处不胜寒。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帕慕克这样写道:从伊斯坦布尔住家的窗户望出去,左边是辽阔的亚洲,中间是博斯普鲁斯海峡,开口方向是马尔马拉海,右边是通往金角湾的旧城。在灵性的眼里,处处都是风景,都是辽阔的世界。也许,帕慕克在窗口可以读他父亲留下来的那一个箱子里的书,抬头可以就看到那片无尽广阔的世界。此刻,我站在长城的垛口,起伏的群山,氤氲在傍晚的暮气中,我不曾想过在十二年后今天,这一切竟然给我了很多浮想。走过大地和山川,跨过河流,沉淀在我心底的依然是这一抹暮色。这一切是那么熟悉,就像老家屋前的那口老井,已经是锈迹斑斑,却依然沉默在那里。
在这个穿越历史和岁月的空间,陌生的城墙似乎带着我们奔赴一个熟悉的地方,那是在俗世中所掩盖的地方。曾经的我因俗世中的一些人事而心事浮沉,此刻,置身于无尽的旷野,我那有些轻飘飘的躯体似乎变得安详。有一个声音渗入这厚重的城墙,和每一块厚重的砖石说话,它们在聆听,也在向我诉说着什么。我们目光落在褐色的城墙上,上面有着裂缝,曾经有无数双手在上面摩挲。登上高处,广袤的天空似乎离开我的视线,在古老的城墙上,缱绻流连的人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看过莫言写的一座会唱歌的墙,那是有十几万只瓶子砌成的墙,每当北风呼啸的时候,玻璃瓶子里就发出了音乐般的声音,直到有一天晚上,它们轰然倒下,留下了最后的绝唱。那是多么的壮观,在我们贫瘠的记忆里,那一幕是无法想象的世界。
很久以前,或许就是那个十二年前,我把未来想象成蓝天白云,平原地上纵横驰骋。可是未来的迷惘已经渐渐将眼前模糊,我那最慈爱的父亲永远离去,身边人的一些纠结不安,远去的风景已经永远失去了。在长城垛口,起伏的群山,岿然不动,山巅枝桠交错,人群中,陌生的面孔,有童稚的声音,也有在沧桑岁月中跋涉过的老人,微笑如初见。一直想携清风明月,独自出行,看长空落日,听秋叶坠地,走在古城的大街小巷,青石板路上细雨霏霏。或许,我们能遭逢最熟悉的枫林,那是心头颤栗的一抹红,让人安详,沉睡,沉醉在一起。
我们追逐的世界,它如一朵玫瑰花,浑身长满刺,却散发着淡淡的迷人清香,它牵引着我们的脚步。我们翘首以盼,最终发现它也不过是一块虚幻的石头。目光所及,一个个或远或近的地方,也不知在城市或者城墙的那一边有什么在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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