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梦开始

在梦里，我看见妈妈傻傻的一笑，我感到很恐惧，我几乎一下子转过脸去。

但此刻，我感觉很心疼。

是的，那毕竟是母亲，辛苦养育了我们的妈妈。

如果问，她的辛苦付出换来了什么？

我的回答是，换来了我的尊重。

妈妈是一九六八年腊月初八嫁给我爸爸的，在这之前，她只见过我爸爸一面，是大姨给说的媒。那一天，由我们村子里的一个比爸爸小的外姓男人，和另外几个人一起，骑着自行车，来回一百多里的路，把妈妈驮到爸爸家的，那一年她二十一岁。

妈妈说：‘那是一个在六十年老黄历上，最好的日子。’

妈妈还说：‘那天用自行车驮她的那个男人，曾经想骑的快一点，把她甩掉地上。’

妈妈说这些话时，总是忍不住笑，又轻轻地骂一声。

三年后，大姐出生了。在妈妈和爸爸一起抱着大姐去姥姥家的路上，爸爸说：‘要是个男孩，多好！’

妈妈说这些时，脸上有一些无奈，失落。

后来，二姐、哥哥和我一个接一个出生了。

他们三个由奶奶带大，而我，则是由外婆带大，原因是那个还是婴孩的我，不要奶奶，妈妈说。

大姐，从小就很会赚钱，因此，十四岁的她，就开始做起了小生意。十六岁，自己就开起了裁缝铺。

二姐，是一个做事很有耐心的人，也是一个善于交朋友的人。

在她还十三四岁的时候，经常坐在树底下绣枕头，绣了多少个，不知道。只知道，几乎每一个亲戚家，都有她绣的——白的确凉，大玫瑰花枕头。十八岁时，只有小学毕业的二姐，成了一个工厂车间的小领班。

哥哥，这个爸爸很重视的儿子，似乎从小就很调皮，经常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换来爸爸的打。结果是，奶奶又哭又闹，我，又惊又怕。

说到我自己，可以带着恐惧游过一条河，也可以像男孩子一样，爬树、上山。还喜欢画画和大声朗读。但，一到爸爸面前，或遇到黑夜，整个人就像冻住了一样，不知所措。长大后，成了一个最不独立的，心里的恐惧似乎总是无处安放的人。

再回过来说说妈妈和爸爸。

爸爸，在村子里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也是一个毛笔字，写的很好的人。

比如，谁家闹矛盾，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会有人找他来劝解，最后，也总能劝好。记忆中，记忆最深的一次是，本家的一位哥哥，在外面车祸身亡，身后的赔偿事宜，完全是由他和小叔去和对方谈妥的，足足谈了一个月。

逢年过节，爸爸帮人写对联。平时是别人喜事和丧事上的执笔人。

妈妈，在我的眼里是一个很有承载力的人，赡养了三个老人，服侍了五个老人临终之前的生活。除此之外，家里的农活，几乎由她一人承担，为的是给爸爸滕时间干他的木工活。

但是，我们家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妈妈用了一个最好的日子结婚，就一帆风顺。反而是，运途多舛。

上二年级的哥哥，得了骨髓炎，县里的医院无法医治，幸亏了乡里的一位中医。妈妈带着哥哥风里来雨里去，整整一年才医好。

哥哥刚好，二姐又得了脑膜炎，把家里剩下仅有的一点积蓄，也花光了。

从此以后的晚上，我经常听见爸爸的叹息。

这个叹息声，十五年之后，也就是二千年，变成了妈妈的痛哭，父子的反目。

原因是，哥哥带着他的第一个女友，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不说，还卖掉了家里的两处房产和一处宅基地。从此，妈妈和爸爸在五十多时，开始了租房子生。哥哥外出杳无音信。

直到2005年，在我、二姐、舅舅、还有大姐的帮衬下，爸妈盖下了人生的养老房。

房子是盖好了，妈妈和爸爸的‘心病’，成了谁也不愿意提，但又不能不挂心的事。

因为那一次的打击，和心事得不到圆满，妈妈和爸爸，总有一种命运不公的心里。这令我，和他们在一起时，说话总是小心翼翼。妈妈在我的心里变得难伺候了。

直到哥哥遇到了现在的嫂子，给妈妈生了一个孙女。但不久，妈妈又有了她的心事，不愿意跟别人讲，却又重重的压在她的心里。

这件事，不能说是压倒妈妈的最后一根稻草。但也是妈妈受了那么多打击之后，又一件击重她要害的一件大事。从此，妈妈慢慢的失忆了，我也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原来的妈妈，就像前天，在梦里，我听见了妈妈久违的话语，心生一阵喜悦。醒来，是一声叹息。

人生如梦，梦照心声。梦里的喜悦，有时让人不愿意回到现实，但，又不能不回来。如何让自己在人生的风雨袭来之时，驾稳自己的小舟，取决于自己的选择和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