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优秀”的学生太薄情？
为什么越是优秀的学生越薄情？
最近有一位同行很心塞地这样问我。
多年来她一直资助一个心爱的学生，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跟她上学的时候，这个家贫志坚的学生，一度在她家里吃住。后来这个孩子读了当地最优秀的高中，再后来考了全国最知名的大学。这期间她对这个孩子的资助我们都有目共睹。其实她很早就把这个学生当做自己的孩子了，时不时她会向我们炫这个学生已经读了什么大学的研究生，怎么又去了德国深造，谈了女友，女孩子很可爱，他要结婚了，自己给他包了一个多大的红包等等等等。
可是最近她这位高足要离婚，她因为觉得还是要慎重些更好，就劝了几次，结果她这位得意门生竟说她干涉自己的人生，父母都没有这样操控他，而她不过是他的老师却这样操控他，他不会再做她手里的牵线木偶，然后竟把她拉黑，从此再无联系。
我为什么要操控他的人生？我的建议他可听可不听，我操控他我得了什么好处？我自己的人生我都无法操控，我还操控他的？
她和我们说时连连摇头，伤心不已。
而这样的经历我也有过。
所以我这样劝慰她:
他从前依赖你，信任你是真的，因为那时他是真的需要你，需要你这样扶助式的操控。但现在他想和你切割也是真的，因为确切地说你已经不能再给他那样的操控了，你现在的建议只是缚住他随心所欲的手脚，他当然要摆脱你，好轻装前行了。你想一生守望，除非你还能给他有效的帮助，不然人为什么要为你停下脚步？你其实早就成了人家的包袱了，只是你还一厢情愿不自觉呢！你还要在做人家的灵魂导师的幻想里意淫呢！
醒醒吧！有那么一程同行就好了，毕竟当初你帮着他，是只希望他好来着，回报是副产品，无不恼，有可喜。他离不离婚，影响的只是他，成年人对自己的行为负责，错了有错的代价，但那是他的事，随他好了。
我这样宽慰她，话说得狠，其实也是宽慰我自己，对我自己当头棒喝。
我们共同的朋友说的更是惊心，她说学生越是优秀，质地越硬，你抱着这块石头，在怀里一直如宝似玉地珍藏着，直到有一天他硌得你有了伤，你拿出来才发现，这么多年他一点也没有温暖你，温暖你的只是你的体温。
我们都被她这个比喻震撼了！
文章写到这里，忽然想起多年前看的梁晓声的一篇随感，文章里提到了一件事，文革中一位老师被批斗，斗他最厉害的竟是他平时最得意的几个学生，其中一个甚至想出来一个很刁钻的批斗方法，比用有铜扣的皮带抽人尤甚，就是在老师的脊梁骨节间钉图钉。
这时候仗义相救的，竟是他平时看不上的几个差生，这几个学生实在看不过眼，就站出来制止了这样异想天开的批斗方法，甚至不惜要以武斗的方式。这位老师后来哭了，一是对自己视为优秀的学生寒心，二是对自己瞧不上眼的学生感佩，当然还有对自己从前对这些所谓的差生的恶劣态度而惶愧。
为什么会这样？
忘了后面梁前辈的感慨，但我现在还是懂了。
很多优秀的学生，他从来不觉得老师对他的好有什么需要特别感恩的，因为他们觉得，老师的喜欢只是因为自己的优秀，这是自己的能力使然，魅力使然。老师的喜欢并没证明这个老师需要他们的敬重，这只证明了他们的能力超群。我凭借我自己的能力获得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为什么要对他感恩？如果感恩，不如感恩我自己！
而且很多看似的优秀，其实只是这个学生更能迎合老师，顺从老师而已，他们迎合的是老师这个权威背后的利益，一旦老师被拉下神坛，他们上来踩老师一脚，以迎合更大的权威，这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没有什么好吃惊的，因为这本来就是这样优秀的学生的生存之道。
而那些差生，固然有学习成绩差的原因，但有一些却是因为不会迎合老师，而被老师看做刺头的。这样的不盲目从人，无论是性格的原因，还是内心的强大，当看到老师被刁钻地挨斗，他们当然也不会屈从环境，肯站出来为老师仗义执言。
只是老师不到这样艰难的境地，是根本就不会发现他认为的刺头，不服管教其实可能是一种很好的品质。
然后我们再来讨论怎样才是优秀的学生的问题。
我们刚刚说的“优秀的学生太薄情”，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命题。因为那样的“优秀”并不是真的优秀，顶多只能叫学习成绩优异。这只能体现他学习课本知识的天赋和能力，至于别的根本无从说起。
优秀更应该指向的是人的品格和意志。
而感恩无疑是一种优秀的品质。
一个不懂得感恩的孩子，成绩再好也和优秀无关。不要说是我朋友这样的付出了，即使是陌生人的让座指路你都应该感恩。所有不求回报的善待你都应该善待。
其实反过来，做老师的我们是不是也该反思呢？是不是错把成绩优异当做了优秀，而心疼了一块石头呢？这也算是自己错误的代价吧！
一个孩子对老师有礼，对同学友善，学习也足够用功，那么就应该是优秀的学生了，值得我们做老师的充分地尊重。学习课本知识不好，或许只是一个长跑运动员却误学了跳高，一旦他发现了自己擅长的学习方向，相信他一样会交出一份优秀的试卷。
所以这件事的教训就是，做老师的不要因为某些学生成绩好就优待他们。爱无等差，所有的学生都是你的学生，没有例外。
从教多年，有些学生成了友人，成了家人，有些学生渐行渐远，成为了路人，这也没什么好悲伤。本来更多的人只是生命的过客。
让我高兴的是，有的学生，虽然已经飞得非常高远，老师相对于他们已经是破败的茅草房，但在他们的心里却成了他们精神的故乡，他永远不会嘲笑这座房子的低矮与坍圮。因为他永远记得他在这房子里的快乐和美好。
至于那些膨胀的灵魂，他们根本就没有精神的家园，无所谓故乡他乡，还是另做别论。
亲爱的你，愿你善待你的每个学生。
更愿你的每一位学生都能善待你的善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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