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我是一个特自私而又感情淡漠的人,曾经从来就觉得全天下的人都亏欠自己。当然也不会再有任何事任何人能够激起我心中哪怕那么一丁点涟漪…………
而唯有想起她,让我莫名间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酸楚,一时间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有很多话想说对她说,提起笔却又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我们的生活总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同涓涓溪流静静的淌过妄想冲淡那些曾经的记忆与那些记忆中的人…………
我想,那些事、那个人今天如果不写出来,以后恐怕连提笔的勇气也不会再有了吧。
会化成一缕轻烟随风吹散?还是会化作一戳尘土陪她到地下安眠?
1
秋日的午后,天阴沉沉的,一股冷风嗖嗖嗖的刮过,扫起路边的枯叶不停的在地上打着旋。糟糕要下雨了,我紧了紧衣服催促着孩子们快上车。
“叮咛”一声,手机微信响起。我打开手机一看以前同学发来一条微信。
“小琴,跳楼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惶恐不已,随即发一个震惊的表情。
“今天凌晨抱着孩子一起跳楼了!”
“今天下午人就不行了,孩子当场就死了。”
我颓然的立在路边,半天才回过神来。心里默念着“小琴……死了。”一时间大脑不断搜索着关于小琴记忆碎片。
2
“小小,她们都说我疯了!你说我是疯子吗?”
最后一次见小琴,是带着四岁的老大回老家。
我们约在中学门口的那条小路见面。
当时才三十出头的小琴,头发蓬松、穿着劣质的衣服、脚上拖着一双塑料凉鞋。两眼无光眼皮半耷拉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一路上听她絮絮叨叨不停给我讲述着她悲惨的遭遇。
“你知道吗?小小,他们把我送到昆池的精神病医院,用电棒击我,把我绑起来给我喂精神病药,我没得神经病?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她咆哮着龇牙咧嘴。
我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听她继续发泄,她时而小声低语,时而疯狂大笑、时而崩溃的大哭…………
如同小时候过年时待宰的那只公鸡不管以前如何的风光同命运叫嚣,现在却只能做着垂死挣扎的。
“那个送我到精神病医院的人,你知道是谁吗?他不是别人。”她直勾勾的瞪着我,眼里流露出一股悲伤。
“他是我爸爸,我的爸爸—”然后又是一阵狂笑。
“他用棒子打我,找了几个人把我捆起来。拉到了精神病医院。我呸!”她吐了一口唾,眼睛里露出凶狠的目光。
“那个挨千刀的###,他个王八蛋!”她满嘴的污言秽语,用世间最恶毒的话诅咒的她爸爸。
然后一时间场面好像无法掌控,她开始辱骂她的妈妈、她的前夫、辱骂没给她借钱的同学、朋友。
“那个狗娘的王艳群,(她妈的名字)她把我的文具店给霸占了,一分钱没给我,还把我儿子给偷走了。我的儿子……”说到儿子她又开始哭泣起来。她自顾自的哭了一会儿,我也忘记了当时安慰她的话。
因为那个时候的小琴已经精神不正常了,好几年的时间里我已经从陆续从我妈妈嘴里和以前的同学那里听了很多关于小琴的事情。
不同小琴自己告诉我的那样,那是关于小琴的另一个版本。
小琴的老公老实巴交,在北京打工。她嫌弃老公赚不了钱又没房就果断与他离婚了,带着八岁的孩子回老家在小学门口开了一个文具店。
文具店生意还不错,供她们娘俩的生活错错有余,可是看着身边的同学朋友都赚了钱,不是在大城市买房买车就是有一份光鲜的工作。她从小个性好强心有不甘于是把文具店给了她妈妈用几年里开文具店赚的钱就到县城里去做起了卖服装的生意,可惜因为一开始的投资过大又缺乏做服装的经验,接连遭受亏损。
这时又得知原先被自己甩掉的前夫这时也找到心仪的对象结婚了,心里再次受了不小的刺激。一气之下生活散漫起来,以前的斗志与心气儿都没了。
开始抽烟、酗酒认识了一堆狐朋狗友,再后来索性直接把服装店关门大吉,开始打麻将赌博、输了钱就更加暴躁不安,开始找朋友找父母亲戚借钱,旧账未接又添新账。朋友同学、邻里亲戚都被借怕了碰着她都是躲着走。
心灰意冷无以复加之时,最后被一群狐朋狗友骗去吸食毒品。从此每天过的醉生梦死不断用毒品来麻醉自己。
一个有着大好年华的小琴,有可爱无比的儿子、有忠厚老实的老公、有父母兄弟还有一个八十多在街上卖碗儿糕的外婆,她们都很爱她。她却这样在一次次的堕落中撕毁着这些人给她的爱。也撕毁了她原本幸福的人生。
“她们都是想把我往死里整,往死里整。你看看我这里的伤。”我唏嘘悲叹间被小琴的话打断,她用粗糙的一只手扒开她蓬松杂乱的头发。我顺着她的扒拉的手看去,她头上的右侧边有碗口大小的一大块禿处,那样张牙舞爪的咧起,触摸惊心、丑陋不堪,我张大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就是那老不死的用棒子给打的,当时就头破血流,他妈个&&&。”
“你不知道,小小,我过得是啥日子哦!简直是猪狗不如,你知道吗?猪狗不如,她们不拿我当人看。三天两头乱棍打我,扇我耳光,绑我,用电棒电我………你看看我身上,没一处是好的。”说着她挽起裤腿、上衣、胳膊给我看。那一道道伤痕爬满了她的小腿、大腿、背上、胳膊上。
有的是旧痕已经结痂,有的是新伤还有淤青…………
我简直不敢相信,眼泪模糊了我的眼。
我伸开双臂试图去抱抱她,她忽闪的一下躲开了我,冷笑道。
“哼,你是在同情我吗?”
“我……我……”我伸出的手僵硬了,艰难的收了回来。
3
“妈妈,快上车,下雨了!”怅然间听见大妹的呼唤。
本能的应了一声,看着微信本来想打出“为什么跳楼?”几个字,想来也是多此一问。
便删掉了,换成了“愿她一路走好!愿天堂没有苦痛有真心爱她的人。”
合上手机,一股寒风灌进我的胸膛,几滴豆大的雨点打到我的面颊,冰冰的透着刺骨的凉,我急忙躲进车里。
4
一路上大雨倾盆,雨刮器来回的挥动。一阵模糊、一阵清晰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飘忽不定………
“小琴,你可真够意思,这么大的雨,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哦!”
“你交代的事,哪能不来?莫说是下雨哪怕是天上下刀子我也一定会来。”
小琴脱下雨衣,笑的傻里傻气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一缕头发湿漉漉的耷拉在脸庞。
“就你够朋友!”我用手捏了捏她白嫩嫩粉嘟嘟的脸颊说道。
也就在这样的一个下雨天,她一早从桃花中学偷跑出来赶到丰城我所在的中学帮我完成了我最不喜欢的政治考试。
从此我们虽天各一方,却也成了相互信任、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她住在我妈妈家的对面桃花街道,五岁那年爸妈离婚。我的家就不知道在哪里?十二岁被爸爸毒打跑到了妈妈家。很快我们上了她的中学,虽不在同一个班却理所当然和她形影不离。
离的越近对她的了解也渐渐加深,她父母都在外面打工很少回家。她和弟弟妹妹们一起住在外婆家,也就是我妈妈家的对面。
因为和她要好,我时常一不高兴就躲到她外婆家的阁楼上和小琴一起下跳棋。她外婆是个温柔贤惠的老人,在她家大门口卖自己做的碗儿糕讨生活。粗布衣服、苍老的面容、黑白相间的头发随意在身后挽着发髻。每次到她家都露出慈祥的笑容喊到:“小琴,小小来找你了。”
她们家姐弟三个,都吃住在她外婆家。父母好久都不寄钱,靠着年迈的外婆卖碗儿糕微薄的收入过活,生活有些艰难。
小琴从小住在外婆家,对外婆感情深厚,对父母却很淡漠。她生来倔强外面柔弱,骨子里却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听同学说,曾经有一位霸王极男生要和点名道姓要和她打赌,赌输了就要被扇巴掌。在全班同学面面相觑下她义不容辞的答应了,最终赢了赌注并当着全班人的面狂扇了那嚣张不可一世的男生几巴掌。
因为这件事情,她曾被传为学校的风云人物。那架势绝不输于任何一个年级第一的名头。
5
而后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们彼此生了嫌隙。
也许是从我送给她的那一条裙子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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