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弱成这个样子

我在重读茨威格的《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上一次读这本书的时候我已经忘记了，但是对其中感情的真挚和浓烈让我记忆犹新。

最近看了不少爱情主题的作品，不由又翻出这本书来，这部经典小说也被拍成了电影，我没有看，印象中大量的内容都是心理活动的描写，给了阅读者很大想像的空间，我不想让这些想像凝固在具体的人物和情节里。

奇怪的是这次阅读的感受全然不同了，我常常有看着看着就停下来的时刻，这明明是一篇并不长的小说，情节也不复杂，但是真的常常令人忍不住停下来。

而每一次停顿，我想到的都是同一个句子：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弱成这个样子？

如果说女人13岁到16岁的迷恋还可以理解，毕竟在从孩子到少女的转折期，她生活得单调枯燥、窘迫贫穷，唯一陪伴的母亲小心而无趣。男人是她世界里出现的一个全新的、魅力无穷的存在，他富有成功，年轻英俊，轻松愉悦，对任何女人都是深情款款的眼神。

这样强大的反差，让女人一头栽进了所谓的爱情，视他为命中注定。

这多像是一个梦啊，一个令人沉醉流连不愿意醒来的梦，为了这个看上去美好无比的梦，她愿意做任何荒唐的事。

暗恋真的像一条毒蛇，死死地缠住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她日复一日地窥视着他、等待着他、期望着他，亲吻他摸过的门把手，珍视他的吸过的烟头，对他出现的每一个时刻，刻骨铭心。

这不是徒劳又是什么呢？天空会感知到一道不断投向自己的目光吗？河流会认识一双怯生生踏入的腿吗？在自由自在飞翔的蝴蝶的一生里，怎么可能分辨出一棵小草的模样？

她不是不知道他的轻浮和浪荡，可是理性似乎没有一丁点儿存在于她的青春的头脑里，她不断放任自己用他和关于他的想像真满每一天，日子越久，这并不存在的情感就越厚重，独角戏里的她沉陷入复杂的迷宫。

爱情原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如果她可以成熟理智，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生活，像经济学大厦的基础是理性人假设一样，那么这场孩子气的爱恋沉迷不过是青春里的一场病。

她不愿意从梦中醒来，不愿意走出迷宫，也不愿意治好病。

我的愤怒像是用力打在一团棉花上，绵软无力。她什么都知道，知道自己有多卑微，知道他有多无情，知道自己有多深情，知道他的游戏。她不是因无知而受虐，而是心甘情愿走进深渊。

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弱成这个样子？

如果说少女时代的她还无法左右自己的情绪和冲动，那么成长总该让她强大一点点，对抗她那无指望的爱情。

没有没有，即使是有了良好的家庭条件，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找到自由支配的收入，她的心智却固执地停留在对他的迷恋上。

她把每一天工作之余的时光，都用来在他的楼下等待，就算只是看着房间里亮起的灯光，想像着他在，就足够她呆上几个小时。

她时刻准备着，她用自己的坚持守候，更恰当的说是用自己年轻有吸引力的身体，终究还是得到过几个梦寐以求的夜晚，这于她是圆梦，于他不过是逢场作戏，千百次欢娱中的之一。他甚至不曾一次认出她。

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卑微成这个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男性作者的无情，作家给她安排了更为不幸的命运。让她并不是以一个一无所有的底层女人的形象出现在读者面前，你知道，这样好歹还让整个故事有了合理性。

她在他的忽视里还有了他的孩子，为了孩子能有好的生活，她沦落了，却出乎意料之外地遇见了天使一样美好的男人，他们爱她、宠她、不惜一切地帮她，给予她金钱、物质，甚至企求她接受妻子的名分。

这时她仍可以不再荒唐下去，带着这场南柯一梦得来的孩子，真实地过上世俗生活。但是她不要，她莫名地坚持自由之身，随时等待无情男人的召唤。

她等到了，又是一次义无反顾，对不爱的人她也同样残忍，完全不惜伤害。她连大衣都没有穿就和他走进了夜色，走进她从13岁第一次遇见他就开始迷恋的地方，她又走进了梦里，走进了迷宫，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

读者在外都要大声疾呼了：你怎么这么傻，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他不会给你爱情的，他根本就没有爱。

可是她听不见，她像见了火的飞蛾，哪里有时间去思考是不是危险？就直直地扑了上去，直到梦做完了，深情和温存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他不过是把她当成一个妓女而已。

绝望已经被推到了极致，也许真的只有死亡才能结束这一切。

她怎么可以弱成这个样子？

屡次被忽略和无视后，孩子的去世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个美好和残忍交织的世界啊，终究没有了她活下去的动力。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她爱了一生的人，向她孩子的父亲，倾诉了全部的爱恋和痴情，她生怕让他感到一点点的负担和伤感，却不怕自己在地狱里反复挣扎。

她最后的要求，不过是男人每年生日时买一束白玫瑰，真是短暂的爱情，她只希望在他的世界里留下这么一点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