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水木刅
1
去年大约也是这个时候， 网易云音乐的戳泪文案刷屏了杭州地铁，其中 白亮 / 赵静的歌曲《孙大剩》底下一条评论也不出意外地火了一把——最怕你一生碌碌无为，还说平凡难能可贵。
用网易云音乐好几年了，以前周围的人用这个的还不多，很多歌曲还不是灰色的，几乎每天都会把“每日推荐”里的20首挨个听一遍，喜欢的点个红心，坚持下来时常会发现惊喜，原先心心念着的不知名的歌曲被找到了，宛若幼年时候养了很久的一条狗，嗯，后来它死了，某一天看到一个很相像的，它还对你摇尾巴，刹那的惊喜总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缺失的心灵瞬间就被满足了。
“苦闷”时刻，也曾在一些歌曲下面写过事后看着很矫情甚至近乎造作的评论，当时丝毫没觉得不妥，不经意间再看到简直不忍卒视，想不通当初的自己会这么可笑，脑袋进水了才会写出如此酸掉牙的东西，只好开启删除模式，像是干了件多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一样，事后扪心自问，归根结底还是现在的自己看不上了以往幼稚的模样，当初的触动简直令人生厌，甚至一想就会犯恶心、倒胃口。
我们总会莫名地痴迷于很多人总结的人生感悟，或许他们说的话让你感同身受了，或者勾起你以往快乐或伤感的回忆了，那年那时竟做过那样奋不顾身的举动。
根据万方《华沙的盛宴》改编的《空巷子》 里有这么一句话：“ 人们常常喜欢回忆过去，我也一样。不是因为那个年代有多么好，而是因为那个时候我们还年轻。 ”
美好的青春
一直很喜欢这句话，感觉对于任何年代的人都很适合。
伴着悠扬欢快的背景音乐，肆意的青春似乎正被这群花季的少年紧握在手里：80年代的老式自行车，当时很潮又很普通的军绿色布书包，少年头上戴着用柳枝编成的花环，道路两旁绿树成荫，耳边口琴声声飞扬，思绪瞬间就被拉到了那个相对纯粹而又充满理想化的年代。
年轻就是资本，以前总觉得这不过是安慰人的空话，三十岁后才明白现实真的如此。
十七八岁时，熬整个通宵第二天接着爬山依旧精神抖擞，如今不大能熬夜了，一过十二点就有些力不从心，第二天上班肯定犯困，怎么补觉都觉得一天迷迷糊糊的。
二十岁时，看到漂亮的姑娘，可以肆无忌惮地搭讪，当时不明白，后来想想正是青春给予的不要脸的勇气。
二十二三岁，刚踏入社会，无论工资多么低的工作，无论什么行业都敢去尝试，现在不行了，高不成低不就，拿不到想要的薪水，又不敢轻易辞职，整天沉迷于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尤其看不得身边的人发财，慢慢地竟有了一丝仇富的心理。
二十六七岁，租房子已经好几年了，几乎每年都要搬家，东西越来越多，其实都是可有可无的，不值什么钱，可每次总要大包小包地带到新的安身之处，是贫穷让自己变得节俭。
三十岁时，就像现在这幅模样，眼袋低沉，生活已经没有很清楚的目标，周围的人大多也是这个状态，稍微一熬夜，第二天脸色就很差，刚毕业工作的妹子总是用惊奇的目光打量你，然后调侃道：“你是不是吸毒了？”
生活真的如她所说，看不到太多希望的未来，一直很焦虑的状态，看起来真的像是在吸毒，而且控制不住，不知何时就变得面目全非，当初的信心和勇气荡然无存，活的越来越像过去自己所看不起的样子了。
2
平日里和同事喝酒，也点其实并不算很好喝的江小白，一瓶酒倒满一杯，看一眼文字，感觉慢慢就上来了——一杯敬轻易都见不到的朝阳（赖床起不来）,一杯敬冰冷没有距离感的月光（灯红酒绿看不清），远方的世界里看不到模糊的故乡，遥远的明天又何尝没藏着糟心的过往？
万家灯光，内心焦虑
“我来长沙十一年了。”一天朋友对我感叹道。
“我也是。”看着他眉头紧皱，突然觉得很好笑，可想想自己，又笑不出来。
“我他么知道，咱俩是同学。”朋友突然暴怒了。
“我想辞职了，工资太低。”朋友沮丧地抬起了头，从他眼里我仿佛看到了自己。
“你们福利不是挺好的吗，一到过节就发米面粮油，嗯，还有葡萄汁儿，下次帮我留两瓶。”我觊觎冰镇的葡萄汁儿很久了，尤其是不用自己花钱的，喝着感觉像做贼偷来的一样，有种难以言明的快感。
“懒得搭理你，哎，每月还掉房贷我就剩他么的两百多块钱，还有装修房子借的钱，信用卡都刷爆了，想起来就头痛，觉得活不下去了。”朋友长叹了一口气，仿佛堵了很久的下水道突然被疏通开了一样。
“两百够了，一天三顿馒头，省点花还能买点冰红茶、火腿肠之类的零食，做人不能这么膨胀，知足常乐才能长命百岁。”我安慰道。
“呦，看不出来，你志向还真远大，嗯，现在我真的是一天三顿馒头，不愧是多年的兄弟，还是你了解我，真他么让我感动。”朋友从冰箱里拿出馒头，狠狠地咬上几口，后来噎住了，满嘴都是白色的渣子。
“你现在都沦落到吃馒头不就菜的地步了，好吧，改天我给你弄点乌江榨菜，看着心里挺不落忍的。”
“你别用这种同情的眼光盯着我，我比你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朋友挖空心思想找回自尊心。
“你说得对，馒头扛饿。”
我心里一片凄惨，朋友三十二岁了，还没有对象，算起来就大学里谈过一次假恋爱，姑娘压根儿就没看上他，为此他很受伤，后来姑娘嫁人了，朋友拉着我去随礼，他二百我四百。
那一天，小乔初嫁了，他喝吐了在姑娘家里睡了好几个小时，看着他如此消沉又略带满足的醉态，我的情绪也很低落，脑袋也有些迷糊了，这绝不是我往常的酒量，当然，主要是菜不大好吃，光顾着喝闷酒了，后来就四处溜达，在一条小河边看着陌生人钓了几个小时的鱼，结果一条都没钓上来——这群没用的家伙。
有一次，朋友在房间里撸管被我不小心撞到，看着从手中滑落的MP5里的小影片，顿时整个人就不好了，猥琐的动作，惊愕的面容，也不知我突如其来的开门会不会导致其阳痿，为此我心里愧疚很久，好在后来他又开始锲而不舍地折磨自己的肉体，看来那玩意儿没坏，只是学会锁门了，吃一堑长一智，生活总会教会我们很多道理。
“完事儿了吗，我找你有事儿！”我在外面疯狂地敲门。
“再等两分钟，不，三分钟。”朋友的声音很急促，结果不到一分钟就把门打开了，连裤子都穿好了。
我问朋友现在还是不是处男，然而每次都被他支支吾吾地打发过去了，从他的表情中我明白了一个成语——外强中干。
他时常跟我吹嘘曾数次跟着他的朋友去一些很香艳的场所，仿佛这么说自己也成风月场的老手一样：那些花花绿绿的姑娘似有无限风情，超短裙，小蛮腰，胸有乾坤，腿藏千秋。
每次他眉飞色舞跟我讲这些的时候，我就控制不住地想到他的包皮过长，看着像干瘪的不健康的瘦蚕，不知其真枪实干的时候能否管用，或者只是停留在幻想，对于那些虚无缥缈或者目前得不到的东西，就自觉压抑着需求，比如女人，身体饥渴的时候就幻想一下，时间长了连是真是假都有些分不清了。
年少时候，谁没有荷尔蒙分泌过剩的时候，一天到晚地想着姑娘，连逛街眼睛都不闲着，看着穿裙子的少妇骑自行车，两条嫩生生的白腿上下摇摆，感觉那里藏着一个很美好的世界一般。
谎言说了一千次，连自己都会信了，但有一样不同，那就是钱，你哪怕日思夜想，冰冷的现实还是会告诉你何为一文不名，吃馒头嘴里掉渣的常态，即使舔屏《舌尖上的中国》也未必能多吃下去几个？
3
人近三十，活的越来越像年轻时自己最讨厌的模样，不知何时起，世界里再也没有“诗和远方”。
年幼无知，曾幻想一人能仗剑闯天涯，可惜手艺潮了点，这么些年也没什么很大的长进，在患得患失的状态下，日子越发难以捉摸，总会在一个瞬间觉得情绪要崩溃了，其实并没有真的难以为继了，只是不想说话，沉默着不敢想以后该怎么活着，当然也没有勇气去死，都说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可试着拿起屠刀又谈何容易？
异乡依旧是远方
年少时因为种种理由背井离乡，在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里打拼，不求能衣锦还乡，但谋个小康总还不算过分的想法，可惜大多数人的状态都是浑浑噩噩的，每月的工资买不了几件漂亮衣裳——是真的贵，一件春秋款的外套料子稍微好点的要500以上，想想算了，还是穿以前的衣服，看着亲切，尤其是掉毛的毛衣，贴在身上总有种温和感。
一次办公室里聊天，几个女同事叽叽喳喳地商量着买化妆品，一群人掰着手指头算了好半天的价格。
“哎，平时我也就是用大宝。”一个IT男感叹道。
“你比我强，我用美加净。”另一个同事补充道。
“我用甘油。”我开玩笑道。
“你个基佬。”他们都开始笑话我，其实有段时间我真的用甘油，百雀羚塑料小盒子装的，几块钱一瓶。
“对甘油敏感的人才是货真价实的基佬，你们都暴露了，以后我要离你们远一点。”
“你说化妆品有这么大的差别吗，我感觉都一样。”IT男开始疑惑了。
“那可不一样，一分钱一分货，你们不懂。”这群可怕的女人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每种化妆品的功效，听得我脑袋都要炸了。
“可惜好的东西都很贵，我这工资，哎，不提了。”一个还没男友的同事竟莫名地失落起来。
“知足吧，再不济你也没沦落到用甘油的地步。”其他人又笑起来，我心里默默骂他们傻逼，论保湿效果，一般的还真不如甘油实在，想起以往学精细化工的经历，顿时如同做梦一般。
姑娘咬着牙还是跟着买了以她目前状态很贵的护肤品，收到货的第二天就开始用上了，化了妆后的她，确实有种很惊艳的感觉，只是后来的一段时间，每次吃饭她都只点两个菜，吃的特别香，有时我刷牛奶给她喝，她会很开心，口红都不擦，像个汉子一样咕噜咕噜一口气干掉半瓶。
同事刚毕业，身上没钱，又不好意思问家里要，苦和累吞到肚子里，美还是要尽量展现在脸上，别人多看两眼，都能让她高兴一整天。
相较于咬咬牙就可得的化妆品，房子简直如同不可完成的目标一样。
“谁给我买套房，我就嫁给谁。”她开始对生活不满意了。
现实是残酷的，对于绝大多数人，没有房子时刻在焦虑，有房子的可能在紧裤腰带整日吃土，很多人一生为之奋斗的也不过一两套房子，其中的酸甜苦辣想起来总归是甜蜜的时候居少，痛苦难熬的时刻竟占据了人生的绝大多数时间。
4
先善待这身体 灵魂再相遇
先善待这颗心 再懂别的心
有什么逻辑 想爱别人何止要运气
有什么逻辑 想爱的人 也在爱自己
——田馥甄《独善其身》
突然想到一个朋友，认识快十五年了。
前段时间聊天，说起近段时间自己的状态很不好，怕撑不住了会给她打电话，她说好，后来她安慰道：“最重要的是身体和心情，其他都不重要。”
其他都不重要，这么多年她一直信守的应该也无非是“独善其身”吧，宁缺毋滥，单纯、安静、不琐碎就好，然而说起来简单，真正坚持着做下来又谈何容易。
一晃她也三十岁了，也不知结没结婚，有没有理想对象，现在过得到底怎样，她也未必知道我结婚了，是否打算离婚，过得快不快乐——或许遵循内心的安静才最适合，哪怕一个人胃疼、频繁的感冒都要自己忍着，不想告诉别人，或许也没人告诉。
“你感冒了？”“嗯，一直就没好过。”
高三那年问她最多的就是感冒这件事儿，其实当时我们并不是特别熟悉，她的班级在楼上，每次课间休息时分，我总是会站在走道的护栏边和同学瞎扯淡，有时会期待着看到她，当然轻易见不到。
那年她还留着齐耳的短发，圆乎乎的脸，笑起来特别纯净，有时看到了也只是笑一下，算是沉默的沟通，其实想说的也不多，无外乎想告诉她要多注意身体——这个习惯持续了十来年，我们之间交流最多的就是这个，不问彼此的其他事情，只要身体好，心情好就行，其他的不重要。
大概有八年没见面了，平日里连电话都没打过一个，一年问候的次数也很少，不问各自的状态，只聊天气和身体，告诉对方天冷加衣，要多保重身体。
时间过得这么快，想起她却总以为还停留在过去，虽然多年未见，但一想起来总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因为内心知道，无论怎样，离家十几年，哪怕和其他人都断了联系，只要她在，总还是能有些回忆，关于青春的回忆。
三月份她发了条朋友圈——脱贫。
找到门路带着我可好
我留言道：“找到门路记得带我啊。”她回了个哭脸的表情，我竟莫名地有些心疼。
一直以来，想起她总还觉得我们都在上学，一生之中最青涩和纯真的记忆，那时我们都还有梦想，大学各奔东西，慢慢知道一些人结婚了，一些人在攒钱买房，日子过得苦巴巴的，谈不上幸不幸福，日子都是自己个儿过出来了，好也罢坏也好，自己选择的总要低着头过下去。
去年平安夜我给她发了条消息，祝她十八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她回复说是今天收到的唯一的祝福，我开玩笑说还是我挂念她，然后她就在笑，之后就是嘱咐她别感冒了，天气太冷之类的。
“要留在长沙了吗？”她又问了这个问题，其实次数也不多，但每次提到这个总觉得遥遥无期。
简单就好
“不会，无锡我都安排好了。”我笑道。……
“哈哈，我今天刚从无锡回来，你是在无锡买房了吗？”
“嗯。”
“在哪里在哪里，我们家也买了。”
“上海不买，也买不起，先买个在无锡的。”朋友在上海工作，民政局里一小职员，我总在揣测，整天给人办结婚手续，也不知她自己结没结？
总感觉未来还有很多期待，终有一天回去了，离得近总还可以时常聚一聚，虽然每年都回去，也没想到要见一面，其实很想坐一起聊一聊，奈何状态不好，琐碎的事情太多，也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自动选择忽略了，或许是怕，怕自己现在的糟糕状态，聊什么呢，八年前的事情，记起来的不多了，现实这些年各自又发生了什么，不去问也不能问，即使再想也要忍住，或许只想安静地坐下来，不必说太多，此刻的安静胜过内心持久的惶恐不安，你还在，过得还算好，精神也好，就这样，挺不错的了。
然而，想要彻底想开又谈何容易，这种迷惑不安的状态绝不仅仅是个例，它其实无处不在，留心观察，似乎每个人都满腹心事，有些人为情感发愁，有些人为生活忧虑，去年还活生生的人，今年就彻底看不到了，昨天还很好的情感今天就不在了，所有正在发生的一切，都在以一种我们所无法预知的轨迹破坏着我们的生活，它不断让你痛苦，可又让你在痛苦中获得微薄的快乐。
愿每个人最终都能获得内心的安宁，当现实困顿无法排遣时，能够遵从内心的渴望。
愿此生都不再消极，哪怕现实变得面目全非，也不要轻易放弃，人生还有很多选择，还有诸多可变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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