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对于死亡,我一直都害怕,可仔细想想还真不知道到底怕什么。
我是奶奶带大的,奶奶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其实现在想来,是个极度迷信的老人,遵循着所有的祭奠习俗。在农村初一十五的好像总有做不完的祭祀仪式,红红的蜡烛,烟雾缭绕的香,烧得通红的纸折元宝,小桌上摆放的冷冰冰的食物,还有空空的座位。小时候经常一觉醒来,奶奶不在床边,睡眼朦胧的下楼找寻,而奶奶在门外烧纸钱,我赤脚站在桌边,奶奶推门进来见我心疼同时还不忘嘱咐:别碰椅子桌角啊,惊了祖宗仙人吃饭…我便开始想象,一群魂灵正在举杯畅饮,再把有限的鬼片画面一重合,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这是我对死亡最初的害怕,因为死了才会见到鬼魂,各种阴森恐怖的。
慢慢长大,看见村上老人都一一老去,死了就再也看不见了,我就担心奶奶会死掉,我再也没有人陪着我。其实父母一直都住在一起的,可总是在小时候的记忆里找不到太多,只有奶奶的身影。于是我晚上睡觉也不安心了,总怕奶奶在睡梦中死去,半夜总是醒过来就去摸奶奶还有没有体温,听有没有呼吸声,小小的人儿,感觉天天提心吊胆,还觉得肩负着重任,我得第一时间发现任何苗头然后把奶奶救回来。这个恐惧一直持续到奶奶真的离世,这中间还有父亲的离开。死了就再也看不见了,我害怕。死了看着尸体,我害怕。怕至亲的家人变成尸体后就成了面目全非的鬼魂,不再是往日的和蔼亲切。
现在,面对死亡,还是害怕却不再是童年时的恐惧,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怕自己会面对不了,怕自己会很孤独无助。印象最深的是做个一个梦,梦中自己被杀(或是他杀?有些模糊)伤口淌血,我觉得呼吸开始急促,然后困难,但并不痛苦,然后我知道自己死了。我依然像活着时一样的感觉,却在想跟别人说话时发现,别人看不见听不见我,我一下感觉极度的恐惧,我一个人被隔离出了那个世界到了另一个空间,那种害怕和无助,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有了宝宝以后,最害怕的就是死去了就再也照顾不了他了,我是那么爱他。可也同时,不再害怕死亡,我愿为他付出所有,包括生命。宝爸爸和宝宝看丧尸电影,宝爸爸问宝宝:如果爸爸妈妈被传染变成了丧尸,你会怎么办?宝宝想了许久:那我只能杀了你们,因为你们就不是原来的爸爸妈妈了,变成丧尸就会咬我,我也会被传染。宝爸爸有些失落,然后调整一下深情地说:儿子,你可以杀爸爸妈妈,保护自己是对的。不过如果是你变成了丧尸,爸爸可能会犹豫,尽量把你关起来保护你,不过要是实在控制不了,我也会想杀你。宝宝说:那妈妈呢?宝爸爸说:你妈妈会毫不犹豫的让你咬,然后和你一起变丧尸。我在一边听完,大笑起来,我愉悦于老公与我越来越多的默契和了解,同时也愉悦于孩子能在面对艰难选择时,知道保护自己。把这故事分享给别人时,还有些不悦的,说现在的宝宝就是自私。我却不然,一个会爱自己的人才有勇气和力量去面对所有,这不真正是我们想去给到孩子最好的保护么?我们不可能陪孩子一辈子,但在活着时,陪伴他们给到我们能理解到的经验与智慧,让他们更好的看到生命的美好,爱自己,爱所有的生命,这是最重要的功课。
死亡,或许突然到来,我还是会害怕。但我觉得我应该不会一直沉浸在那种恐惧里,我应该会更有力量去面对生活,更好的去拥抱生命。会对家人不舍,但如果真的我死后能在天上给他们祈福保护,我倒觉得更好了,这样照看着我爱的人们,欢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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