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凌晨两三点的夜里，在这个宁静的小村里，传来了一声沉闷的雷管炸裂声。大多数的人们此时正在熟睡，没有人发现小何家的秘密。
这个贫穷而落后的村子有一个风俗，谁家小孩出生了，买不起烟花的他们，便点燃一节便宜的雷管。我不知道雷管是什么，也从没见过。大概就是为了庆祝新生命的降临，那一声闷响，恰是为这个生命的勇敢歌颂。
可是，这个孩子不能留在家里。家里原本已经有一个女孩儿了，现在又添一个。
眼前的这个大胖妞，接生的老妇人忍不住说，“有福，有福，生来就八斤多”。可是，虚弱的产妇一头靠在床边，无力说话，只是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怀里的孩子。她的内心惶恐不安，因为这个扑棱扑棱闪烁着大眼睛的姑娘，将要离她而去。
早在孩子出生前，一家人就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是一个男孩儿，那就欢天喜地过新年。如果是一个女孩儿，那就赶紧抱去高山的丈母娘家。在这个靠着种庄稼为生的小村落，男孩子才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又或者，这就是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作祟。
襁褓之中的小婴儿呢，她无须知道什么，只管吧唧吧唧的吮吸母亲的乳房。所有的人有条不紊的在屋外等着，谁负责给孩子准备物品，谁负责送孩子走，谁负责天亮之后的说辞。
明年就是新年的第一天了，在除夕的清晨，这个孩子降临人世。窗玻璃上年年有余的贴纸，红得发亮，在这个并不富裕却干净整洁的家里充斥着浓浓的年味。
“快点，天要亮了。”小何的老姨催促道。冬天的夜晚比较长，可是如果走的太晚，路上的行人发现了，那就不好办。这是计划生育风声最近的一年，很多人家都是这样躲着藏着才生下了属于自己的第二个，第三个孩子。大城市的职工们，大多是按照国家的规定来，只有偏远是山区，很多人悄悄的生育，悄悄的养大一些孩子。
那时候，丢孩子也是常有的事儿。清晨的霜露仍在，你打开大门，就有可能发现对面的街道上有一个小背篓，里面便装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女婴，通常背篓里还会有奶粉、衣服、孩子出生时辰。没钱的人家，可能就只是放了点白砂糖和孩子生辰八字在破旧的背篓里。
小何家的小女孩儿，可以说是幸运的，因为家人并没有抛弃她。据说，他们还给孩子找好了奶妈。
小女婴的大姨爹，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他负责把孩子抱到深山里的老丈母娘家，因为一家人才守得住秘密。厚重的军大衣把小孩裹得严严实实，这样的襁褓比不得妈妈怀里温暖，更比不上子宫里的安全，但比起街头的烂背篓，她已经是幸福的了。
山路崎岖，天亦未亮，路上的行人很少。偶尔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并没有谁注意到这个男人怀里的小婴儿。他也在庆幸，这真是一个乖巧的孩子，一路上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哭声。
小何的姐夫，也姓何。他们住在同一个村，按照辈分，这个姐夫应该给他喊叔叔。因为，各自娶了两姐妹，他们变成了老姨。寒冬腊月，明天就是新年了。小何姐夫只顾匆忙赶路，他想赶紧送完孩子回去，和自己的家人团聚。
在那样的年代里，家人不能常相伴，是多么正常的人。院子里隔壁的另一个“老何”，前两个月才把自己的二女儿送给了县里的大户人家，孩子的妈妈像是产后抑郁了一样，好几个月都没开心地笑过了。想到这里，老秦默默的扒开大衣，看一看被重重包裹的小女孩儿，确认她已酣然入睡，小何姐夫放心的加快了脚步。
“咚咚咚”门外的有人敲门。
老两口，穿好了大衣，便瑟瑟发抖的走向了门边。这个冬天真是太冷了，都过了立春了，还在下雪。
“来啦。”老丈人说到。
“嗯，二妹生了个女娃。”大女婿边说，边把孩子递给丈母娘。
其实，他们也不算老。只是因为生活在农村，五十岁的年龄，看上去比较苍老。
大女婿并没有呆多久，他喝了晚红糖水，吃了半碗面条，就匆匆的上路了。
老两口抱着这个被取名为“桃”的小女孩，忍不住打趣到，可真的“逃走的桃儿呀”。
天已经蒙蒙亮了，旧的一年，这个老房子却迎来了一个新生命，老两口心里满是欢喜。
窗外的白雪茫茫一片，屋里的火盆哧溜哧溜的冒着热气，新的一年要来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