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者分为广义和狭义两种。广义是指所有的读书人,狭义是指汉朝到宋朝时期的儒者。这次主要探讨狭义之儒。
儒学古时被称为柔学,议论多而成功少。春秋以后儒家分为两派,一派推崇孟子(孟子为人所知的为性善论,荀子性恶论),一派推崇荀子,大致是经学之士推崇荀子,理学之士推崇孟子。
最初的儒者可以综合运用孟荀之学,所以拥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能力。汉朝儒者像贾谊这样的人,虽然言辞有些浮华,但汉文帝任用贾谊的执政思想后,成绩斐然。那时的儒者并非只是擅长政治,擅于军事的也很多,段颎(与皇甫规(字威明)、张奂(字然明)并称“凉州三明),以下三人也皆当世文武全才)、张奂平西羌,度尚平南蛮,卢植平黄巾。卢植经学、政治、军略全都卓尔不群,后来三分天下的刘备也曾拜卢植为师,曹操、孙权政权推举的孝廉也都是儒生。
唐代儒者也能综合孟荀之学,所以才有魏征、陆贽(挽救唐王朝危局,苏轼认为他是“王佐”、“帝师”之才,文辩智术超过西汉谋臣张良)这样的人成就千古相业。
到宋代理学产生后,开始尊孟抑荀,自此儒者开始擅文不擅武。章太炎认为孟子的治国能力不过在于安定一方郡县而已,比如孟子学说里的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七十者可以衣皂矣这样的话,只能用来培养墨守陈规的吏,远远不如荀子思想规模宏大。因此宋代的儒者大多只会按章办具体事务,对于国家大政方针却无法掌握。(这里必须提一下章太炎此人当时好友多评论狂妄,观点见仁见智就好)
前人说值得推崇儒相分别为诸葛亮、陆贽、范仲淹、司马光。章太炎认为诸葛亮治蜀全凭考核,这是法家的方法,并非儒家,应该换成魏征才对,明朝的刘健(历仕四朝;辅佐明孝宗“弘治中兴”)、徐阶(计除严嵩与严世蕃,内阁首辅)也可以。古今儒相应为魏征、陆贽、范仲淹、司马光、刘建、徐阶六人,像姚崇(参与神龙政变;提出十事要说,辅佐玄宗开创盛世)、宋璟(辅佐唐玄宗实现开元盛世)也都是法家,李泌(历仕四朝,参与平定安史之乱,辅佐德宗)是道家,李德裕(辅佐唐武宗开创会昌中兴)、杨一清(计除刘瑾,出将入相)、张居正此三人只是权谋家而已。
后世儒者很少有谈论军事的。像王阳明探讨军事也为当时儒者所不喜,都是因为孟子思想不讨论军事的缘故,而荀子思想就有议兵篇。
骄傲和吝啬是儒者根深蒂固的缺点。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大意就算有周公那样美好的才能,如果骄傲自大而又吝啬小气,那其他方面也就不值得一看了)特别是宋朝儒者尤其严重,像林粟远道求学于朱熹,到达时正逢饭点,朱熹让他在外等着打算拖过饭点才见他,以致于林粟怀恨而走,但是这不仅仅是理学家的毛病,很多人都有。像英雄如曹操,良相如司马光都有吝啬的毛病,曹操临终时仍想着他的那些华贵衣服,司马光遇到一个学生因为想纳妾找他借两千贯,司马光写长函责骂此生。
清末所推崇的曾国藩,政治才能不值一提,管理军队纪律严明,能制胜的关键在于此人熟读方舆纪要(古代中国历史地理、兵要地志专著),知地理,明形势,以扼敌于死也。但是此人也有吝啬的毛病,听说李鸿章做他的幕僚之时月薪才十二两,又看他写的家书上叮嘱他夫人每日纺纱四两,这和臧文仲让他的小妾编制草席售卖有什么区别?(意指与民争利)张安世(麒麟阁十一功臣)家僮七百各有手技,公仪休做鲁国宰相时使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这都是被后世称颂的。
曾国藩儒者的吝啬大概是因为墨家的原因,荀子曰:墨子汲汲为天下忧不足(墨家奉行节俭朴素的生活)。孟荀那个时候儒家多不吝啬,以后受到墨家思想影响才慢慢变吝啬了。范仲淹、顾炎武则是出淤泥而不染,值得学习。
理学到宋代永嘉学派(强调功利,注重事功)之时,注重于研究制度,比其他学派更有实用性,但仍然有些不切实际。比如推崇府兵制(即兵农合一,平时为耕种土地的农民,农隙训练,战时从军打仗),可是这种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务农的军队能有什么战斗力。到清代颜习斋、李恕古之学(主张文武兼备、经世致用),开始强调礼乐射御书数,尤其强调射御,可以说这是抓住了关键,只是其学说对个人能力的上限太过夸大。像陆世仪的学说也是非常切合实际的,只是误信格物致知之说,思辨录中喜论天文,兵法里看重八阵图、戚继光的鸳鸯阵,也不免有些不切实际了。
孔子的学生众多,并非全部都是儒者,故云,夫子之门,何其杂也。子贡纵横家,子路任侠之士,并且擅长兵家,像儒家中擅于运用权谋者,其实思想来源于道家。之前提到的六相中,除了魏征、司马光、刘健以外,陆贽、范仲淹、徐阶也都擅长权谋。
至于说到周公,岂非儒家之首,然其用太公(即姜子牙)主兵,足以证明周公也擅权谋。太公,道家也,但是他用的权谋皆是阳谋(一般说来儒家刚直,行事光明正大,此处是指太公儒道结合)。而范蠡、陈平只是擅用阴谋,反而不如管仲处处守正,深藏不露,至于老子的思想那就是更加微妙,高深莫测了。范蠡在孔子门下未必会受到排挤,儒家是到孟荀时期才不崇尚权谋的。
自身如果没有足够的权谋之术,却勉强仿效前人,反而会误国误事。像方孝孺(明朝建文帝重臣)本无权谋,却对燕王世子施反间计,就如邯郸学步,东施效颦一样,最后落败。
故知任天下之重者,权谋本非所禁,然亦非迂儒之所可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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