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写信,我想起来自己第一封信是在小学一年级吧,写给妈妈的。
我记忆里有一次,外面在下雨,穿长袖外套的时节,我坐在房间角落的一条凳子上,伏在桌上给她写信。因为不认识几个字,信里夹杂着很多拼音,还在信上涂鸦。信的内容早已记不清了,但那时写信的感觉现在想起来却模模糊糊有些印象。
我的信纸大都是做作业用的方格本或者拼音簿,写信也是用的铅笔,小时候写字卯足了劲,所以写出来的字往往隔页也能摸到深深的痕迹。写完信,总觉得还不够,每次都往信封里塞一堆东西,小玩具啊、卡片啊、贴纸啊… …被告知不能这样之后,只好心有不甘的藏几张贴纸进去就作罢。然后日日夜夜期待着回信。
我的一部分小学时光是在老家的小村庄上学,妈妈的信也是寄到学校,再由老师转交给我。接到妈妈的信时,是很骄傲的,因为同伴的妈妈们大都在身旁,用不着写信,不在身旁的也没有写信,就觉得天地间独此一份殊荣。当然不只是这个原因。妈妈的信每次都会折成领带的形状,用的纸也是专门的信纸,似乎还有好闻的香味,妈妈的字迹很娟秀,不像自己一条条毛毛虫一样的蠕动。收到信的那天放学后,我和小伙伴们会围坐在马路旁,从信封虔诚地取出那条"白领带",一个个传看它如何的精妙别致,之后我就不肯再分享里面的内容了。
把领带藏进书包,等回到家一个人找个安静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心怀不舍地拆开。拆过那么多封信,似乎从来没能成功复原过,大概从小手就不巧吧。有一次妈妈回来了,把我寄给她的信保存地好好的,贴纸也还在,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还真想看看当时都写了什么。
想起妈妈,又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妈妈每次回来总会给我带礼物,会发荧光的笔啦、漂亮的裙子啦、好吃的零食啦、还有一次带了一个收音机和几卷流行歌曲的磁带,夏日傍晚时分,我就坐在门口的前坪上,把收音机放在一条长木凳上,听着里面的歌曲,看着天空、田野、大树、飞虫。
有一次妈妈要离开,我是不知道的,第二天一醒来,找不着她,就问奶奶,她说妈妈早走了,让我吃早餐。我夹了一个腌辣椒就着白米粥吃着,眼泪鼻涕刷刷地淌,说"哇…这辣椒好辣啊,辣得眼泪都出来了"。妈妈和奶奶关系并不融洽,不知道是懂事比较早,还是从小擅长遮掩心事,当时因为离别而掉下的眼泪不知道有没有瞒过奶奶。
妈妈送的荧光笔被我用去讨好同学了,因为小时候常常被孤立,被欺负,骨子里又静,怎么样和别人打成一片是常常困扰我的一个问题。妈妈让我拿荧光笔来画画,我支支吾吾说放在学校,又说丢了,又说莫名其妙不见了,就是不说用来"行贿"了,似乎自己也明白,那是一件多么窝囊的事情,我更想让她骄傲吧。
说到行贿,我又想起许多事,这样说起来似乎我和那些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人有得一拼,但似乎每次都不得其要,往往赔了夫人又折兵。有次外婆从镇上来学校看我,带了一大袋咪咪乐奶糖。放学后,同伴们说,我们帮你把糖种在土里吧,这样以后你就每天都有糖吃了。于是一群小屁孩在学校入口的地方挖了坑,我把袋子一起放进坑里,用土盖上,用手拍着它说"你可要好好地长大呀",然后蹦蹦跳跳回家了。我是一个性子急的人,没几天就忍不住去看它长什么样,过几天发现没有丝毫变化,就有些后悔,用手刨开泥土想一探究竟,却什么都没有了。我到了很大的时候还一直以为土地是长了人一样的牙齿的。不过就算能种糖树,我那样的急性子也等不到它开花结果吧,反而害了一个生灵,这样想想,又觉得庆幸。
小时候想到生啊死啊的事情,觉得很遥远,生病难受就跟自己说"你总不能一直生这个病直到老死吧",这样一想,再难受的病也觉得没什么,很快就会好,似乎老死才是唯一的死法。慢慢长大了,却越来越觉得自己以后活不到老。人真是奇怪。
曾经爱美爱打扮的妈妈越来越不拘小节,那些年轻美好的岁月现在的她想起来是何种感受呢?恐怕只有等我上了年纪,尝过柴米油盐个中滋味,生儿育女之后,才能体会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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