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下午,高三最后一堂自习课,寄宿生回家的可提前收拾东西走人。
唐玉天有三个星期没回家了,歺票已用完,今天必须要回家,明天下午从家中挑米赶来学校换饭票。
家中离此有二十多里山路,冬天天黑得早,必须要走急点才能在天黑时赶到家。
寝室里别的同学沒在,只有感冒的陈文国趟在唐玉天的上铺,他家离此有三十多里路,这个时间外面镇上也没有车去他老家了,他的歺票还能坚持一周。
"玉天,你要快一点了,天要黑了,或许会有雨下,要不你带上我的伞?"
陈文国好心提醒一句。
唐玉天收拾床底的一个小瓦坛放进挑米用的蛇皮袋中,顺口回应一句:
"你明天还是去镇上医院看病吧,校医拿的药你两天了都还没好,若天下雨伞你自己用,今天到家前应无雨,还有蛇皮袋可遮雨,没关系的。你前次说我老爸做的小干鱼虾好吃,给你带点?"
"好的,还有你家里的霉豆腐、腌黄豆也很香的,有的话也带点来吧。"
学校食堂伙食不贵,四颗油豆腐才两毛钱,肉就要八毛钱一份,那不是唐玉天能消费得起的,陈文国家里是半边户,他爸在大队小学当老师,条件稍微好点,毎次他打一份肉总要换唐玉天的腌菜吃,唐玉天心里知道他在帮自己,班上两个人的关系很好的。
西边的天布满了黑云,唐玉天要抓紧赶路,嘱咐陈文国明天星期天,一定要去镇上诊所打针。就着蛇皮怪出发了。
高三了,学习紧张了,唐玉天毎月只回家一趟,高一高二时只要星期六不下雨,基本上每周都回。二十里路,没有太高的山,毎次两个小时就会到家的。
看了一眼渐黑的天,还有几里路远的一骑岭,唐玉天心想只要过了那骑岭,路就好走多了。
出了校门,想着一个月没见爸妈及小妹,还有家中那两条黑狗黄狗,唐玉天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经过两个村庄,走过五里多路,来到了山脚下,爬上山坡从两山的谷底穿过,山那边脚下有个小村庄,这段山路较为阴森,地名叫蛮子凹,据说过去有蛮子守在此谷抢劫来往行人,听村里老人说蛮子还杀死过人。
山中树木荫蔽,坡上荒草枯黄,坟塚散布,走在小路上听着野鸟的鸣叫,偶尔一阵山风吹得树上落叶枯枝沙沙作响,在山谷中咳声漱都有回音,山中打柴的人能隐约听见话声,见不到人。唐玉天每次经过这儿总感觉背脊凉嗖嗖的,若是夜晚一个人,他还是不敢走的。
今天不是个好日子,山路才走一半不到,天黑了下来,起风了,雨滴撒在树上,哗啦啦的,声音急切。山路不方便跑步,唐玉天只好站在一棵大树下,将蛇皮袋解开顶在头上避雨,本地冬天下雨无雷,树下也是安全的。
只是雨比较急,又有山风,树下还是会飘着雨,刚走路出了点汗,若淋湿雨,担心会感冒,必须换个地方避雨。
唐玉天马上朝二十多米外的一个废弃矿洞跑去,矿洞不高,立不了身,只能蹲着。刚才没及顾,等到矿洞口才发现洞口左手边十来米的地方,葬了一座新坟,花圈围在坟头还很鲜艳,应该是下葬不久,坟在侧面被矿洞口杂树遮住了,没发现。
蹲在矿洞内,看着漠漠的天空中歪斜飘撒的冬雨,听着侧边花圈上咚咚的声音,有点碜人。
幸好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二十多分钟雨变小了,但天色更暗了,天黑前是赶不到家了。唐玉天趁雨少只能尽快赶路。将一个蛇皮袋扎在头上,一个扎在腰上,卷起裤脚,提着小瓦坛,冲进了雨里。
三里多山路几乎小跑着走的,脚下白色的运动鞋早被矿山的黄泥覆盖,看不出颜色了。来到山脚下村庄,唐玉天感到口有点渴,必须歇歇喝口水。
村子靠近田畴的地方,有三棵古樟树,树径三个人都还围不了,五丈多高的树干,树冠阴弊有百多平方,树下有一囗古井,井由青石板砌筑,顺水流分作三口池,出水量有一水车水大,村边田洞的几百亩良田都吃这井的水。这井水质甘甜,常年不涸,村里人传说是大山岩洞的阴河水。
唐玉天喝了几口井水,将鞋面的黄泥在井中清洗掉,刮掉鞋底的泥巴。起身到井边不远的一户人家去讨要个火把。这村里人大多姓蒋,那人跟老爸跟大伯都很熟,记得第一次老爸送自己上学,路过这儿时就在他家吃的中饭。以后唐玉天每次经过就会进去喊声老人家,偶尔也送点家里种的菜蔬,记得去年暑假前还送了蒋伯一只水鸭。
门关着的,唐玉天站在院子里喊一声:
"蒋伯在家吗?"
"哪个?"
"蒋伯,我,玉天。天忙人黑了,想借个火把。"
一个中年男人开门出来,正是蒋伯,他看唐玉天一身浇湿的,忙叫他进屋内脱了衣服烤下,唐玉天知道除了鞋子和裤脚湿了,身上还好,为了早点到家,就不烤衣服了,只是想用草扎个火把,天黑后好照下路。
蒋伯家也没手电,他只好用稻草裹着松针扎了个草把,再在草把上泼了些煤油,又拿一个烂了洞的斗笠,半盒火柴交给唐玉天,临别时还嘱咐一句胆子大一点,别怕。
后面再过一条小河,三个村庄,两座小山就可望着家门,路平些了。
天麻黑时,到家不过五里地了,天又下起了细雨。湿的裤脚贴着肉有点冷人。绕过一个村庄,路进入了一片松树林,本想再赶下路才点火把的,这林子里实在太黑了,只能走快点,尽量争取火把熄灭前离家近点。
出了松林,突然闻着远处山边有狗叫,还有人打着电筒。"声音听起来怎么像家里黑毛呢?应该不是,它总与黄毛一块的。"唐玉天心黑一动又觉得不可能。
灯光越来越近,狗叫得也激烈些,似乎是朝自已跑着来了。是黑毛!唐玉天挥着火把朝远处大喊一声:
"黑毛,快来!"
黑毛来了,打电筒的应该是老爸,没想到老爸知道自己今天回来,特意来路上接自已,唐玉天心里有点小激动,现在即使火把熄了也能顺利到家了!
看着儿子湿透的裤子,父亲将另一把纸伞交给唐玉天,怜惜说:
"冷不冷?怕不怕?"
"老爸,你怎知道我今天会回来?"
"你前回只挑了那么点米,只能吃这么久。而且你妈昨晚还做梦梦到你回来,所以带小黑来接下。居然还蛮灵,你真的回来了。"
"走快点,回去洗个热水澡,莫要感冒。"
父亲将手电照路的侧面,方便儿子看路行走,黑毛快45细跑向前。
唐玉天觉得身暖上融融的,根本不冷了,冷也停了。幽暗的夜色中,一束手电光拉长了两人一狗的身影,走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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