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孟海:我的房子在西泠旁。西泠上的风,吹来。我的画布。我的书布。已经湿了。已经白了。房子外面的大街上,走着行人。西泠旁的一家家酒馆。西泠旁的众多的商店。已经摆满了画布。已经摆满了修好的布匹。属于我的西泠。属于我的西泠画社。属于我的西泠梳篦。我的房子,靠着街道。我的房子,但不是我的房子,已经湿淋淋了。在我的房子的外面,我可以看到雷峰塔。那么多的人,盘上了雷峰塔,梅盏一双,站在了雷峰塔上。潮汐还在涌起。西湖的白云游荡着。众多的游荡的游客,进入我的房子。此刻,我正在屋子里写书法。书法上的字迹。书法上的布匹和树叶。北山路之外。南山路之外。我眺望着西湖。
黄宾虹:我出生在金华,却老于杭州。
我的美人,我的书布上的稼穑的山水,我的杭州城的山水,都凝结了。
我出生的杭畴,我出生的山脉,我书生的一般的布衣,我生息繁衍,我告别了婺州,来到杭州。杭州,我的老境,我的老于故乡之外的西湖水。满山的西湖水。结着我的书画。我的画中,抽思着行行出的杭州,印满我的脚步,我的步伐,迈开了,足记在了杭州上的地盘上。
常书鸿:我出生于杭州,却来到了巴黎,又归于敦煌。
我在杭州上的步伐,那几间的房子,我的房子,常书鸿的油画,点满了我的油布。
我站在西湖边上,歧途上的一间间的房子,属于我的房子。我老于西湖。我老于敦煌。我有时候独自一人走入西湖。西湖沉思。西湖满布的黄昏。非常的美。美了。太美了。完整的美。淬毒的美。对手与洪钟。黄昏和画布。我夺取了的块垒,浇灌了谁的画布?
沙孟海:我的房子在西泠之外的地方。西泠画社。
我的西泠画社。画社上的吟诵。画社上的字迹。
西泠之旁,我的房子,开着门,很多人走进来,看着我的孤独。
我曾经在浙江大学授课。教习书法。我的学生们来了。
他们开着门。或是夹带着一些书籍,来找我。我的雪深,我的学生,已经很深了。西湖水已经很深了。幕布上的我的西湖,我的书法上的字迹和足迹,长弥漫了。古老的家乡,我的西湖之旁,我怅惘的故乡,我几段长桥上的步履,我的双鱼,古老了,背地着,北地着,怅怅的样子,我的样子归于老境了。
黄宾虹:我出生于金华,却老于杭州。我的云和月。我的宣纸上的日月,如何了?
我归于了怅惘的西湖。归于西湖上的烟波。我的古老的岁月。那一年,古老结束了。我归于了故国神游。我归于故国的故乡。金华还遥远了。而我的西湖水,几番的波浪,归于谁的啼哭?我意义万千。我涛声依旧。我的炼骨。我的设色的山水轴。一切的山水画,我的一击的山河。我一意泼墨于西湖的山水,西湖的闪速,西湖的一道道的闪电,击中了谁的闪电?西湖了。归于我的闪电之外的寂寥的山河。谁的闪电劈开西湖?谁的闪电击中西湖?
常书鸿:归于闪电的霹雳了。
我的油画上,归于闪电的义理的故乡的山河。
而画布上的西湖水,画布上的敦煌之山河,画布上的故乡杭州的山水,我的孤鹤,我的啼哭着的油画上的古老的故乡,肘部上,我的闪电继续劈开山河。西湖老了。我也老了。一切的油画都老了。被闪电击中的我,怅怅的,归于谁的西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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