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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出来了？”崔路遥也蹲下身子，在床边上，他对面色苍白的陆茜茜小声地说：“猫姐，你怀孕了。”陆茜茜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她紧紧用双手环抱住膝盖，将下巴搁在上面。
“你检查过了？”陆茜茜伸出右手，陈落看见她的手背上爬着曲曲折折的青筋，粗粗地像一条条蛇。陈落没有仔细看过她的手，这一下看去，心里毛了一下。陆茜茜接着笑了一声：“我在来的时候就在想，我是不是怀孕了。果然人不能惦记一件事，惦记着它就要发生。”
“你知道你怀孕？”陈落坐在她的身边，递给她一杯温水。陆茜茜接过水，小心喝了一口。陆茜茜特别瘦，这样裹在被单里面，就像一个孩子一样。棕褐色的头发黏在她的后颈，在房间的灯光照射下，她的皮肤显露出一种异常圆满的白色。像一种成色特别好的瓷器，上了一层娃娃色的釉，在室内的灯光下反射出一层淡粉色的光。
“我和我前男友一个月前分手了。他找了一个新的，家里有钱，他和我说等他把那个女的家里的钱全部骗到手，就回来娶我。他说他还爱我。”陆茜茜说这，嘴角上挂上一点点惨淡的笑容：“你们男人啊，说谎的时候眼睛是瞎的，女人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嘴巴里吐出来的是真话假话。我工作钱不多，他是搞艺术的，颜料画纸全部都要钱，我一个月的工资不吃不喝也买不了多少。所以我就自己经常接私活儿，外头的老板，虽然要求多一点，但是一个程序若是可以又好又快做完，我就可以拿到一笔钱。每天晚上，我都在办公室里面加班，干完了工作干私活，就差睡在那里了。他要开一个画廊，需要很大一笔钱，我存了快两年都买不了工作室的两扇窗户，所以啊，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他也不高兴。”陆茜茜又喝了一口水，“咕咚”一声，水被咽下嗓子。陈落看见他的脖子上小小的动作一下，陆茜茜随即抿了抿嘴，又接着开口。
“后来有一天，我出差了。老板接了香港那边的一个单子，让我们几个跟着。一共才去了两天，又要提交初方案，我整整两天没有睡觉，每时每刻手指都放在键盘上面。这么噼里啪啦敲下去的代码，在我眼里啊，就是一张张钱，只要我速度足够快，脑子转的灵，我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他画廊里面的一块砖。我那两天特别高兴，下了飞机我买了一笼小笼，是那种还带着蟹黄的，一路提着回家。敲门的时候，没有人应门。我开锁进去，就看见了一双女人的高跟鞋。尖头细跟，我平时才不会穿这么娘的东西。果然啊，他有人了。那个女人的身材我看见了，不怎么好，胸都下垂了，但是皮肤特别的白，和瓷器一样。我看见他睡在床上，那个女人睡在他的身边。那张床是我的第一个月工资买的，我睡了很多年，才一米二的床，每次我们睡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要抱着我的。我第一次从那个角度看见如果两个人躺在床上，是什么样子的。就像两个勺子一样，头挨着头，脚挨着脚，特别好玩儿。”陆茜茜伸出食指，将它们并在一起：“兔子你看，就像这样。”
陈落见到陆茜茜说话的时候，眼角微微的泛红，但是就是没有眼泪流出来。他伸手想将陆茜茜手里的杯子拿过来，却发现扯了几下，她的手指还是牢牢卡着，指尖都已经微微泛白。
“后来我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把他们叫醒。他很怕，一直都在求我的原谅，那个女的倒还好，大大咧咧坐在床上穿衣服。她递给我一张名片，说是要钱就去找她，不过最多也就只能给二百万。后来我就去拿了钱，然后和他睡了一晚，第二天就收拾东西走了。”陆茜茜将水杯里面的水全部喝完，将空杯子递给了陈落：“你去帮我再倒一杯，我没穿衣服，去倒水有点尴尬。”陈落点点头，添完水拿来给陆茜茜。
“孩子才一个月，这个时候流产比月份大了流产要好很多。”崔路遥看了看陆茜茜的神态：“比刚才救你上来的时候好要很多了，等一下医生来了，你就先回去，去医院里再检查检查。流产对女性的伤害非常的大，你一定要重视。”
陆茜茜笑了一下：“我觉得我出不去了。”
“出不去？”陈落反问她。
“是啊，不光是我，你们也出不去了。”陆茜茜拿手指绕着被单上长出来的一根小流苏，把它绕在手指上：“刚才，我在泳池边上的时候，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那么一大厅的人啊，在那里随着音乐跳舞聊天，昨天我还和一个男的交换了电话，可是你们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吗？”陆茜茜抬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他们是从泳池里走出来的。”
屋子里特别安静，只听得到三个人的呼吸声。陈落看见陆茜茜说完，就低下头继续抱着自己。大概安静了五分钟的时间，崔路遥清了清嗓子：“我是学医的，无神论者，你看见的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我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吗？那么满满一泳池的水，一个个人排着队有说有笑走出来，我站在岸边，就像没有人看见我一样，从我的身边走过去。穿着好看的礼服，女孩子画着好看的妆，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都能闻见他们身上香水的味道。一个个从水池里走出来的时候，一滴水都没有沾在身上，你们说，谁看见了这样的场面会不失控？”
“你是怎么落的水？”崔路遥将床上的一排银针收好，问陆茜茜。
“不知道。我站在那里，已经连怎么走路都忘了。我本来想一个人静一会儿，小西才刚刚走，我心情不好，这么吵闹的派对就不想参加了，我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里。后来等那些人全部都走开了，我软在原地，不知道被什么推了一下，就被推进泳池了。”
“不过，我是不知道我怀孕了。你也说的才一个月，我没有去想过怀孕的事情，也就没有验过。”陆茜茜耸耸肩：“也好，掉了干净。”
崔路遥沉思了一会儿：“看来你报名来这里的时候，真的是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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