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脸

不喜欢这个词，却一天心伤了好几个。

早起，呼唤儿子起床，做早餐，督促儿子早读打卡。8点，儿子网课开始，终于可以停下来了。拿出我的手机，拿出看过几回的书。我要实现我伟大的计划，下载一个写日记的，也记载一下生活。这种一时兴起往常也有过，但往往还没有落地就夭折了。

先生9:00以后起，头发胡乱的支起，可以看得见一咎绺的纠缠和对床的依依不舍。先生不喜欢呆在家，喜欢蓝天大地，喜欢碧水青草，喜欢踩着黄泥乱石奔走。他得空就去钓鱼摘野菜，今天留在家是伸援，因为儿子第一天正式全面铺开上网课，老婆再三请求才答应留在家帮助孩子建立秩序。先生径直走向厨房，那里有他的战利品，鲫鱼和藜蒿。尤其是藜蒿，一根根砌得整整齐齐，一阵阵散发着湖水的丝丝腥香，可以想见她们在风中招摇的身影。

先生拾起藜蒿袋，拿着一个洗菜盆坐到了我的跟前。盆子落在地上，哐当之声并没有惊动我，探索新的领域总让人忽略周围的一切。“宁可坐在这里，也不晓得摘藜蒿。”一句咕噜之声犹如砂锅水将干，低沉却带着点将要炸裂的势头。我抬起头，先生的脸就在我眼前，支起的头发塌下来了些，脸色似乎硬要把他们重新立起，日常的黑脸紫中带红。由于才起床，眼睛里的血丝还有饱胀感。这嘴脸不好看。我的手忙从手机离开了，脑子里空了一会儿。“你是珍爱你的成果吧，我只是不想一直就是做饭弄菜，中间换个手再弄。”我尽量放低声音，然而控制不住它变得尖利。先生抬抬眼，愠怒之色一点点消退，头发也不再兀自支立。我和先生一根根地抚弄着柔嫩的藜蒿，满屋子横冲直撞着野菜的气息。

柔柔的藜蒿在风中招摇

抚养孩子的残酷在于你一天天的发现，他就是个普通的人，他就像你自己一样将过上最普通最平庸的日子。

儿子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可以细数他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开口说话，我第一次与他分开他见到我的样子……他是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可是随着他长大，随着学业的增多，越来越发现，他也就是众多不同的孩子中间的一个。只是他爱妈妈却从来没有变。

人说母爱无私是成年人给自己贴金，母亲爱子女包含着太多的私心: 与人比较的虚荣，自己梦想的延续，情感情感失落的慰藉，甚至老来的依靠。可子女爱母亲就是单纯的爱。儿子就是这样爱着我，尤其是疫情之下，大多数时候小小的屋子里就是我们母子俩。早上起来，我在厨房，儿子没来得及洗漱，用下巴靠着我的头问我早安。无论什么时候，都在我跟前跳着最幼稚滑稽的舞步，只为逗妈妈笑。和我散步，默默变成了我走里面，他用高大的身子把可能得危险挡在外面。还常常可怜巴巴地问我“妈妈爱我吗”，若得不到满意的回答，便一脸神伤。

陪同他上一天网课加晚自习，我心中怒火中烧——缓慢、随意、没有计划、注意力不集中、没有一点想要表现突出的欲望……我忍得牙齿咯咯响，只苦于怕影响一天的的学习，不能发作。终于，快10点，一切学习流程结束。我丢下一句:洗洗睡觉去，匆匆走过他身边，脸应该拧得出水来。“妈妈，过来一下。”听到他怯怯的声音，那是怕被他爸爸听见，今天我也是狐假虎威。我走到他房间，他拉着我坐在他床边，要靠着我。我弹簧一样跳起来，撕开戴了一整天的面罩，从喉咙发出了嘶吼。因为夜已深，怕吵着四邻，刻意压着的声音更加怪异。

“你没计划，没目标！你花三倍的时间做同一件事！你就只知道吃吃吃！”

……

儿子抱着头看着我，180几的大男生眼睛里显出小鹿似的惊慌失措。我那是的狰狞应该是饿狼撕咬猎物的样子吧。

看见我慢慢平息下来，儿子拉拉我的衣袖，重复了我的几条要求，钻到被子里。离开时，儿子扮着鬼脸说: 妈妈你也早点睡哦。

接受平凡，拒绝平庸

走出房间，我的身体仿佛抽空一般，不由得缩成一团，泪水夺眶而出。

儿子，我的爱对等不了你对我的爱，你在努力，仅仅因为你达到不了妈妈的要求，我便摆出最丑陋的，最让人厌恶的嘴脸。而你，依然仰着纯真的笑脸。

讨厌嘴脸这个词，嘴脸，你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