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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向来寻常
1970年的儿童节,台北市的一个家庭沉寂在喜悦中,他们的小女儿降生了。因为上面有一个姐姐,叫作若玉,于是父母给小女儿取名若英。
父亲是一名海军舰长,有着海手的自由不羁,母亲是韩国华侨,事事要求严谨。两个矛盾性格的人结合在一起,不免常会在生活的琐事上碰撞,感情要比旁人走得艰难得多。
母亲有洁癖,家里总是收拾得干净整洁。父亲在船上随意惯了,回家也不改变,进门不脱鞋便四处走动。母亲不愿多说,只好在父亲走动的地方铺上毛巾,以免弄脏房间。
不同于恋爱时两个人怎么看怎么顺眼,一句问候就可以心跳许久,一枝花一朵云都比平常可爱。婚后生活样样烦,两个需要忍受彼此缺点又互不点破的人,无异于在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冷战。
若英两岁时,粉饰的太平遮不住暗底急涌的硝烟,父母离婚了,母亲带走了姐姐,小若英则被送到了一个远房亲戚家中。
好在孩提的认知太过懵懂,小女孩并不感到悲伤。分别那天,姐姐若玉把自己的花裙子送给了她,小若英放在身上开心比划,她不知道,父亲母亲都不要她了。
小若英在亲戚家生活了一年,终究是老人家心疼孩子。三岁那年春天,听闻消息的祖母把她接回自己的家,亲手照料这个有些儿不幸的孙女。
祖父母的关爱弥补了小若英自小缺失的父爱母爱,从她能够记事开始,便一直承欢在祖父母的膝下,她并不感到比旁的小孩缺少什么。
成年后的刘若英回忆起童年,也不曾幽怨,她平静地说:“我和所有普通的孩子一样,有家人的照顾,在幸福甜蜜中成长。”
小若英被接到祖父母家,单独住在一个房间。只是有时候她会感到孤独,如果一个不大的孩子理解什么是孤独的话。
在她还不是奶茶的漫长时光里,除了祖父母,没有人关注到这个沉默的小女孩。
童年的大部分时期,小若英都是一个人度过的,没有同龄玩伴,她只能一个人呆在家门口,安安静静地从夏天的蝉声听到冬天的落雪,自己和自己对话。
祖父母对小若英虽然宠溺,但承自军人家庭的作风,管教亦很严格,言行站姿皆一板一眼。何况祖孙仨年龄间隔了六七十岁,看见蚂蚁爬过窗台的兴奋,雨水弄脏新衣的失落,很多心情她也不知道怎么传达,传达了长辈们又未必理解。
幼时这些独处的细节,培养了她的细腻、敏感和倔强。
上小学后,小若英有了自己的同学,家以外,她有了第二个去处,那份她不能言说的孤独随着成长开始变淡。
在学校里,她会拿着家中早早准备好的便当盒,神气高昂四处炫耀,只因便当盒里的肉比别的同学都多。
她也会在同学会永远是祖母参加,同学笑话她是“婆姐会”时,犀利反击“你爸妈会打你,我婆婆不会打我”。
但是当老师误会她上课说笑,不听辩解,敕令她“不许讲话”,她也真的会一学期不发一言。
九岁时,小若英有了“流浪”。
“流浪”是一台钢琴的名字,是祖母对最疼爱的孙女倾注的爱,也是一个小女孩与音乐结下不解之缘的起点。
不知道祖母有没有问过小若英,为什么要给钢琴取名“流浪”?一个小不点的孩子,想到这样的名字多少有些奇怪。
或许是来源于对父亲母亲太过遥远的印象,在小若英的记忆中他们很久才会来看她一次,而且来去都太过轻淡。如果说父母是港湾,她就是一只在大海中漂泊的船,两三年才得泊岸片刻,祖父母不能取代父母的地方,她便一直在流浪。
祖母不惜花费大部分积蓄,供小若英学钢琴。祖母对孙女学琴抱有很大期待,老人想得长远,“学琴不仅可以相夫教子,甚至假若被丈夫抛弃,钢琴也是一技之长,是自己的依靠 ”。
祖母害怕以后他们二老不在孙女身边,小若英会吃苦,所以想早早安排她学会一份技能傍身。
每当老师夸小若英钢琴弹得好,祖母就会送给孙女一只带有香味的铅笔,在那个时代,有只香味铅笔是件很时髦的事。
“流浪“陪伴着小若英走过一年又一年,当初和钢琴一般高的女孩,已经亭亭玉立,青涩的容颜恍惚有了后来在舞台上光彩夺目的雏形。
日常的日子除了学琴,看书也是她最爱做的事情。从小家里就有足够多的书让她去读,没有人陪她玩耍,一个人在房间里,有书陪伴就够了。
后来家里的藏书已经不能满足她了,只要一路过书店,她就不由自主会进去逛逛,买上几本书才肯走。
看的书多了,她慢慢习惯用文字记录生活的点滴,少女的多愁善感都在笔下娓娓道来。
和书打交道多过和人打交道,高中时的刘若英幻想自己可以成为一个作家。她的沉静内敛,她的不善表达,亦给予她以一种无声的方式倾斜情感的敏思。
写作是她自己的事情,学琴则是祖母的期盼。她自小做什么事情都认真坚韧,所以两样她都可以做得很好。
这一年,刘若英从私立光仁中学音乐班毕业,准备赴美国继续攻读音乐专业。
祖父母表示支持,但祖父同时告诉她:“学费我们可以支付,但生活费真的负担不了。”
怀揣着对音乐的热爱,以及对远方的憧憬,十七岁的刘若英义无反顾。
飞机从台北起飞,跨越辽阔的太平洋,她只身来到洛杉矶,在加州州立大学富乐敦校区修习声乐和钢琴演奏。
留学生活没有想象中美好,还没从脱离长辈管束的兴奋中缓解过来,从她住进一间只有一盏小台灯的公寓开始,现实的惨淡不断上演。
在美国的第一个夜晚,新同学刘若英一遍遍想念台北家中的生活。洛杉矶没有人可以像祖父母那样呵护她,从小到大习惯了被人照料,现在独自在异国他乡,她只觉得惶恐无依,无所适从,烧水、洗衣、做饭样样要从零学起。
最初的一个月,她的眼泪日日滴落在洛杉矶的小公寓。毕竟她只是一个初出家门的小女孩,还没有学到对生活无畏无惧的从容淡定。她给祖父打电话,哭诉生活的艰难,想要放弃美国的学业回台湾。
一向对她温和的祖父,一反常态冷冷回复她:“你自己执意要去的,必须完成学业才准回台,否则我绝不管你死活。”
刘若英没办法,哭完以后,只能咬牙继续撑下去。
生活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里,当你以为自己再也熬不下去的时候,再多支撑一会儿,说不定前路已经海阔天空,之前曾以为难以逾越的苦难忽然就变得微不足道。
祖父的严厉使刘若英再无侥幸,心态转换后,她很快适应了在异国他乡的日子。
生活仍然艰难,刘若英学习着照料自己,课余之外,她也开始打工赚钱。
她找了三份工,每天下课后,去一家日本料理店端盘子,从晚上五点半一直工作到十点半,周六白天到唐人街卖床垫,周日教几个小朋友钢琴。
三个月后祖母来美国看她时,她已经学会独立生存,并且自信——“把我丢在哪里都能活下去”。
四年的留学生活,刘若英告诉自己可以选择和决定“我想要的生活方式”。她一个人去浮潜,一个人到当地的同志酒吧,拍出身份证喝酒,一个人旅行,走过很多国家和城市,还经历过一段三个月的恋爱。
随着眼界的开阔,刘若英的一些想法在慢慢改变。在此之前,她最大的梦想,不过是嫁得一个温良忠厚的男子,生三个孩子,然后在家里开一个钢琴培训班。
大学毕业,取得古典音乐学士学位后的刘若英回到台北,她没有选择去做英语老师。留学期间兼职教小朋友钢琴的经历,让她认为自己不是个好老师,她没什么耐心,对小朋友又没法严格。
不做音乐老师,她又想继续自己的音乐事业。接下来,一场宿命的遇见开始了,她遇到了一个喊他“奶茶”的男人,自此一代天后的传奇一点点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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