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三哥

我们都还年轻，住在各自的集体宿舍里，都是国家培养的负有特殊使命的人才。某个任务要凭射击成绩从我们俩中间选一个，我们都在刻苦练习射击。

我在宿舍里练习，枪是步枪，子弹是小西红柿，打在墙上还要滚几下才掉下来，如果没有碎，可以拣起来重新上膛。我打了一天之后，发现已经没有完好的子弹，保持得最好的小西红柿也都破了皮，我拈着它，摸着它翘起来的皮，担心这会改变空气动力学公式，影响飞行线路，降低射击准度。但是宿舍里再也找不到好的西红柿了。

你进来了，没有时间找子弹了，比赛就要开始了。你说：“这回总得比出个结果来吧？不能再乱打了吧。”我说：“怎么才叫有结果呢？”你说：“你说呢？”我说：

“要不这样吧，在墙上画圈，打中这个圈的时候，子弹会在圈里留下一个小红点，就得一分。咱们各打十发子弹，看谁的分多。这算有结果吗？”

你不说话。

我追问，你还是不说话。在慕色中，你微笑着慢慢朝后倒了下去，我吓坏了，扑过去搂住你，你已仰面倒在别人的床上，嘴角流着血。我说怎么了怎么了，你没反应。我说不比赛了，赶紧送你去医院，我使劲要把你背起来，你说话了：

“不用去医院了，三哥已经去了。”

三哥去医院和你去医院有什么关系，我没有多想，但在梦里，这个逻辑似乎是成立的——医院也是可以由亲人代替着去的，像邮局一样。所以我就放心了，现在关键的问题就是等三哥回来，三哥回来你就得救了。

你的血流在了同学的床上，我忙着用卫生纸擦干净，然后把你抱到我的床上，“好了，这下咱们可以随便流血了，反正是自己的床，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我床上有乱七八糟的衣服、被子，我手忙脚乱地把他们刨一边儿，把你搁好，这时我发现你是光的，很冷，就赶紧把毛巾被塞给你，“把这个，从头到脚裹上。”你裹上了，我就放心多了。然后我们在慕色中静静地等待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