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漫长,好在还有光,和水。
走了一大天,仍旧只见鼠、鹰、蛇。期间换了两个洞补水喝。那水喝起来和外面世界的水一个味道。背包原来就是为了装水和食物的,既然都吃光了、喝光了,就都扔掉了。在外面,天天都是大太阳晒着,一丝雨都不见,走两步,就一身汗,汗沁到衣服里,把衣服带黏了,粘在皮肤上,越来越紧,箍得难受,索性都脱了扔掉,只留短裤,一下了洞里就直奔水池洗个痛快、喝个痛快。没多久,短裤也磨烂、撑破,于是索性都是一丝不挂。三个大男人,脸面上倒没什么顾不上的,唯一可惜的是没办法刮胡子,弄得满脸是毛,连身上的毛也跟着长起来,毛没法像衣服一样脱掉,皮上只得硬挺挺受着热,心里期待下一洞。
但有一样,也是婧生发现的,那就是自从三人喝了洞里的水后,不光是解了渴,也没再有过饥饿感。
“也无所谓了,能活着,就挺好了。”水手头领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呢?”秦顺说。
“是啊。。”婧生说。婧生心里面还惦记一件事,那就是船上的海乳。从出海到现在,至少也已经过去快一个多月了。虽然船上装了海乳的食物,但估计也就能坚持一个月的,等吃完了准备的食物,就只有让海乳进海水培养仓,但那仓只是个临时的实验品,不知道能坚持多长时间,也不知道会出什么问题。
再往下的日子,枯燥的很了,渴了就喝,累了就睡。
但有一天,三人终于有了新发现——人的脚印。那脚印,只有一行,很深,向远处绵延,看不到尽头。
或许是受长期枯燥的压抑,有了脚印做标的,三人加快了速度,奔向未知的目的地。
现在回想起来,那6个人是不是也是误入的,现在要么已经在路过的林子里醉死了,要么也和自己一样,在大荒漠里往前漫无目的的走,每天走的路,恰好是前一天能够望到的路。
有目标,没目的,知道今天的路,也知道明天的路,但还是不敢说也知道以后的路。
太阳、月亮、三个人、蛇、鼠、鹰、荒漠、风构成了现在的世界。
哦,忘记说月亮了。因为从来就看不到云,没了遮盖,让这里的月亮变得格外的大和亮,但比太阳多了几分温柔,所以夜晚走路,根本就不需要灯光火把的。
并且,在晚上,动物们要更活跃。它们或几十只,或几百只地聚集在一起,像是集会。大群大群的蛇和鼠,以及鹰,即便不攻击人,看上去也会让人害怕。所以三人晚上也不敢出去走动。只是等同在一洞的鼠出去,才跟到洞口,趴着看。
等到快天亮的时候,动物们逐渐散去,空留一望无际的,空荡荡的荒漠。
“它们,不用捕食,也就不用杀戮。没有杀戮,数量就不会减少。如果数量不减少,即便这里空间再大,也总有一天会被占满。但这里依旧没有被占满,要么是因为空间足够的大,要么是存在让它们数量减少的原因,只是我们没有发现而已。”婧生发出了感慨。
“为什么想这么多呢?现在我们还能活着,这就足够了。”水手头领说。
“但如果那原因,也会要了我们的命,该怎么办?”
“那就是看命硬不硬喽。”
“我们对这里一无所知,甚至还不如这洞里的老鼠。”
“那么,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是不是尝试和这些鼠沟通一下?”
“跟老鼠说话?”正打盹的秦顺,忽然插嘴问。
“事实证明,人类与动物对话,并不是不可以。”
“怎么做呢?”水手头领问。
婧生径直走向熟睡的老鼠,走近后,用手轻轻抚摸其中一只。那只老鼠忽然抬起头来,用眼睛看着婧生。
婧生认真地阅读着那个眼神,有些许恐惧,但并不强烈,更多的是疑惑。婧生仍旧只是轻轻抚摸着它。鼠把眼睛闭上了,依旧睡觉。
婧生回到水手头领和秦顺身边。
“怎么样?它有告诉你它叫什么?哪里来的?要去哪里?”水手头领打趣道。
“也许它会告诉你,哪里能弄到大米。”秦顺说。
“吱!”大鼠们都叫了起来。
三人都吓了一跳。
“你刚才说什么?”婧生问秦顺。
“我说,它们可能知道,哪有大米!”秦顺随口又添了油和醋。
“吱!”大鼠们又叫了一声。
“大米!”
“吱!”
“大米!”
“吱!”
“小麦!”
大鼠没有回音。
“大米!”
“吱!”
“面包!”
小鼠又没回声。
“小米!”
大鼠还是不回声。
“大米!”
“吱!”
三人觉得这里面有名堂了。
“莫不是,有人跟它们提起过这两个字。”水手头领说。
“生物学上,倒是也有这么个说法,叫应激反应,给一口吃的,说一个词,总这么训练,动物再听到这词时,就会有反应。”婧生说。
这几只大鼠,每天是晚出早归,倒是跟外面的鼠在生活习惯上没什么两样。
婧生三人,决定跟踪这些鼠,看看它们到底每天都在干什么。
每天出去的,只有大鼠,每次,只出去一只。
这天出去的,应该是公鼠。出发前,公鼠在水池旁喝了很长时间的水,直到喝得肚子圆满。
喝足了水的公鼠,更显得体型硕大,皮毛光泽油滑,如果不是有条又长又粗的尾巴,和茂密细长的须,便真的如同一只野猪一般了。
公鼠出了洞,三人也赶忙跟着出来。为了不让公鼠发觉,三人都直挺挺地趴在沙地上,一眼不离公鼠身影。那公鼠起先是慢慢走的,待走了几步后,忽然步伐加快,三人也赶紧站起身来,跟着疾跑。
即便在外面,鼠奔跑的速度也不慢,人想追上,非要下一番苦力。现在体型增大,更加快了奔跑速度,人追得就更难了。
好在那荒漠没有树草遮拦,即便落下百十米,一抬眼还是能抓到去向。
不知道跑了多远,在大概二十公里外,隐约出现一条大河,那河水是深蓝色的。
奇怪的是,越往后走,洞就越少。等到最近走的这几公里,竟然一个洞都没瞧见。
大鼠也要进各个洞补水。
现在,三人知道为什么大鼠要喝饱了水再走了。这一路奔下来,人就像一杯奶茶,被插了一根吸管,液体的部分被太阳、沙子、土轮番的吸。
到了这阵,已经成干了。
“没有人带水么?”秦顺问。
“怎么带,水瓶都扔了。”
“还有十公里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走到那。”
“坚持啊!”
“坚持!”
“坚持!”
三人的声音,越来越弱。到后来,再也听不见了。
隐约的,婧生感觉到嘴唇慢慢的湿润起来,脸上不时被胡须一样的东西刮来刮去。随着嘴唇的湿润,融释了干滞的唾液,被黏住的嘴也能张开一条缝,一股甜甜的液体流进口中,被舌尖捕获,欢快不已。这欢快又传遍整个舌头,引起更剧烈的搅动,把液体引向喉、食道、胃,不一会,全身就像断电恢复后的城市,一点点运动起来。
眼睛是第一个重新看到这世界的器官。看到的第一幕,是一只大鼠,在嘴对嘴喂秦顺水喝,然后又喂的是水手领队。
原来,这鼠的毛病,竟和兔子一样,从哪去的,就从哪回来。在回来的路上,正巧就碰到了躺下的这三人。
婧生最先爬起来,只觉得浑身无力,站都站不稳。跌倒几次后,勉强站起身来。大鼠给的水,能救命,但要补充这一路丢失的水分,肯定不够。要想找到更多的水,就得继续向前走,到那条大河去。
水手头领和秦顺也挣扎着起来了,都踉踉跄跄的,三人互相问着状况。秦顺比较严重,除浑身无力,还有头晕和视力不清。水手头领还好,毕竟在海上时,也经常有过缺水的经历,身体还能抗。婧生其实在这里是身体最弱的,但因为大鼠是第一个给他补的水,所以勉强能恢复个三四成体力。
三人制定下一个策略,由领头水手快速行军去大河边取水,另外两人慢点走,互相照应。
大鼠见三人都站起身了,也转身往大河那跑,因为把水都给了三人,自己口里没水,也坚持不到回到洞里的。
水手头领见大鼠跑向大河,也马上跟了过去,不敢很快,也没有那个体力,只是小步碎跑的跟着。
大河,越来越近。往上游和下游看,都找不到边。越走近,温度就越低一些,等到有5、6公里的样子时,已经同外面春天的温度感觉相像了,只是没有花、没有树。沙土,开始有了潮湿的气氛,一脚下去,就留一个颜色更深的印记。再到3、4公里时,一脚就能踩出水来。等到1、2公里,能见到一洼一洼的小泡,水手头领用手捧起一把水,尝了一口,是咸的。于是担心,那大河里的水是否也是咸的。但看到大鼠坚定的背影,又回味刚才大鼠喂自己的水,拔腿也跟了上去。
大鼠在前面放慢了速度,在滔天的大河面前,人和鼠,都小的像草籽。草籽想喝一口河里的水,没那么容易。
好在,越近河,水洼和分出来的溪流就越多。但水洼还是咸和苦的多。而溪流,浅得狠。一手下去,大半手沙子。
大鼠在一处很宽,但依旧浅得溪流边停下,然后用爪子在溪流里刨坑,不一会,一个小水坑就成了,等浑水一过,坑里就剩清水了,大鼠先尝试地舔上两口,确认是淡水后,才闷下头大口喝起来。水手头领见了,也学着做,刨的坑更大,也更深了。
当一股清凉从口、舌、鼻、咽、喉、食管、气管、胃、心、肠贯穿一气,再打一个饱嗝,那简直爽得不能再爽了。
水手头领要面对的下一个问题是,该怎么把水给婧生和秦顺送过去。面对着眼前一望无际、源源不断流淌着的大河水,他陷入沉思,但他也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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