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事实胜于雄辩,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然而实际情况是,不经过理论棱镜的透视,我们无法看清真相。不学经济学,我们经常被事实、被我们自己的双眼蒙骗。
如何对现象进行评价?
有位学生给我讲,实施网约车管制以后,拥堵改善了,效率提高了。这位学生的说法对吗?不对。因为他只看到了看得见的,却忽视了看不见的。
讲个我的亲身经历。在没有实施网约车管制以前,即便晚上十二点,我也能方便地叫车回家。然而实施网约车新政以后,十点就叫不到了。猜,有了这个经历,我会怎么反应?当然是以后稍晚一点的活动就不参加了。这无疑会减少拥堵,但效率真的提高了吗?取消了本来应该参加的活动,这是损失吧?把这个损失考虑进来,还能说效率提高了吗?
房价的涨跌,是地价引起的吗?
身边常有朋友给我讲,你看地价那么高,房价怎么能跌呢,跌不了的。
房价是涨是跌,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但是房价不是决定于地价,房价跟地价没有关系。
在西湖边,白送你一块地,你盖了房子,可能便宜卖我吗?反之,用一亿元一平米买了地,盖了房子,你可能一亿元一平米卖我吗?无论土地是白来的,还是一亿元一平米高价买来的,是不是房价该卖多少还卖多少。这说明什么呢,说明房价跟地价没有关系嘛。
这个道理没那么深奥。假如地价能够决定房价,那么做生意就不会亏本了。对不对?
学过经济学的朋友也许会质疑:谢老师,短期成本不影响价格,但是长期有影响。那我要告诉你,是你学到了坏的经济学。坏的经济学只看表面就得出结论。
你根据地价高房价不会跌去炒房子,即使赚了钱,那也不是你的理论对,而是蒙对了。那是因为房价本来要涨,所以你赚了。一旦房价上涨的逻辑没有了,你还像过去那样炒炒看?
逻辑上,不是地价把房价推高的,而是房价把地价拉高的。是在终端的房地产市场上,房子卖得太火爆、太赚钱,于是开发商们去抢地,从而把地价拉高了。
粮价与肉价的内在联系,你能看明白吗?
现在你不会认为高地价导致高房价了,但我把问题稍微变化一下,我告诉你,在中国,粮价高,肉价就低;粮价低,肉价就高。反之亦然。你会怎么想?你会不会想,怎么可能呢,粮价高,肉价怎么可能反而低呢?如果你这样想,那么就又犯了成本决定价格的错误。
正确的逻辑是,在中国,饲料占了粮食需求的绝大部分。肉价高,说明牲畜少,对粮食的需求就少,因此粮价就低;肉价低,说明牲畜多,对粮食的需求就多,因此粮价就高。
垄断就等于抢钱吗?
又如,经常有人指责垄断高价。所谓垄断高价,是说垄断价格大大高于成本。但这个说法完全是错误的。不是成本决定价格,而是价格决定成本,成本永远等于价格。这是经济学极其重要的东西。
这么想吧,在没有飞机、汽车的年代里,铁路是不是垄断?当然是垄断。然而垄断的铁路到底提高了还是降低了社会的运输成本?应该降低才对,因为在没有铁路垄断的日子里,人们也活过来了啊。在没有铁路的日子里,人们的选项就是垄断铁路的替代选择嘛。人们有替代选择,却不选择,而偏偏要选垄断的铁路,说明什么?说明铁路垄断降低运输成本了。
垄断的铁路降低了运费,你却在那里骂铁路垄断高价,还讲不讲天理啊!
不是垄断不好,是依靠行政权力只允许他干不允许别人干的行政垄断不好。
地沟油、血汗工厂,是市场经济的错吗?
请问,地沟油、苏丹红是市场化的错吗?不是,是市场化不彻底的错。别以为计划经济就没有问题食品。那时的问题是没有食品吃。没有食品才是天下最大的问题食品。正确的看法,那时连问题食品都没有。不信你就看看朝鲜的百姓,他们是不是眼巴巴望着我们的地沟油?当然,我没有说地沟油好。我只是说要消灭地沟油,就还需要进一步市场化。
“血汗工厂”真的像有些人所说的那么恶毒吗?我不否定“血汗工厂”的存在,但“血汗工厂”没有剥削工人。其实,还有比“血汗工厂”更糟糕的状况。你知道是什么吗?是工人在没有进入“血汗工厂”之前的状况。如果“血汗工厂”更糟糕,工人们干嘛不选择做他们原来所做的工作,过他们原来所过的生活呢?我的很多亲人都在“血汗工厂”打过工。我问过他们,你们别在“血汗工厂”辛苦了,回到农村种种田、打打麻将好不好?他们齐声对我说,我们宁愿在“血汗工厂”辛苦,也不愿回农村过穷日子了。朋友们,当我们在指责富士康“血汗工厂”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工人们是排着队等候进入这家“血汗工厂”的。
资本从来都没有剥削工人。如果一定要说“剥削”的话,那也是因为“剥削”工人的资本太少了。如果资本多了,更多的资本就要争抢工人,他不提高工人的工资,不改善工人的工作环境,怎么可能抢得到呢?所以我说,保护劳动的最好手段是保护资本。何以见得?朝鲜就不保护资本,朝鲜的工人怎么样啊?改革开放前我们也不保护资本,那时工人又怎样?
赚穷人的钱,损害穷人了吗?
我再问,赚穷人的钱是在帮助穷人还是在损害穷人?我告诉你,是在帮助穷人。
为什么还有价格高、穷人买不起的商品和劳务?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赚穷人钱的人太少了。记住,在市场上赚钱不能偷、不能抢、不能骗,必须提供对方满意的产品和劳务。赚穷人钱的人越多,意味着为穷人提供产品和劳务的人越多,供给增加,价格岂不是就降下来了?
为什么穷人穷?因为雇佣他们的人太少了。说到底,还是赚他们钱的人太少了。如果赚穷人钱的人多的话,他们就会供不应求,就会涨价,他们的工资收入挡都挡不住就会高起来。
通过自愿交易的方式赚钱,赚钱越多,帮助自己越多,帮助他人也越多。
怎样正确看待“挣钱”?
孟德斯鸠说,哪里有商业,哪里有美德。由于赚小钱意味着多数时候是为穷人提供服务,因而就是最大的美德。赚大钱是美德,赚小钱更是美德。挣大钱的机会不常有,挣小钱的机会却常有。可是很多人羞于言利,看不起挣小钱。殊不知,推动人类不断走向文明的恰恰是孔方兄。我们要一分一厘地挣钱,挣一分钱就是积一分钱的德,挣一厘钱就是积一厘钱的德。我们不能口上宣传商业文明,行动上却排斥商业活动,骂挣钱是铜臭,骂商人是惟利是图。
课程小结
经济的背后逻辑经常跟我们的直觉不一样,甚至可能背道而驰。而且,我们在对现象、行为进行评价的时候,必须将其与可能的替代选择进行比较。不能因为现实有缺陷,就说现实是不好的。如果没有更好的替代选择,那么有缺陷的现实就是最好的。反之,也不能因为现实似乎挺好,就说现实最好。如果有更好的替代选择,那么看起来挺好的现实也是不好。
可是替代选择常常是看不见的,经济背后的逻辑绝不可能简单凭经验就能获得,至少不可能全部凭经验就能获得。这就需要系统学习,培养我们自身的想象力和推理能力。
摘自著名经济学家/浙江财经大学教授谢作诗 《用经济学思维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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