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如果一个人到了三十岁,姥姥或者奶奶还健在,那这个人肯定是最幸福的人。我未出生前,姥姥早为尘土,借着母亲的描述,无数次在梦中见到姥姥的音容笑貌,终是徒劳,竟至泪水涟涟。所幸的是我还有奶奶,可以说我的童年就是在奶奶的庇护下度过的。
记得一到冬天,我就干脆在奶奶家睡觉,晚上,炉子里一填煤,奶奶便提着我的棉裤在火上使劲抖,我则安然地躺在被窝里,听着有一没一的声响,悄然入睡。有时母亲一说打我,我就跑在奶奶家躲在奶奶身后,奶奶则颠着小脚乍着双臂护着我。村子里吃水很辛苦,十一岁时我就开始挑水,路过奶奶家大门口,我总要停下来,喊一声奶奶,奶奶便踮着小脚出来与我说几句话,我便又高高兴兴上路了,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奶奶的门口几乎成了我的驿站,人生的温馨的驿站。奶奶的爱和母亲是不一样的,奶奶的爱是宽松的,在她那儿可以滋长自由的个性,而母亲却是严厉束缚,希望你成为栋梁之才的束缚自由的爱。
上了中学,奶奶去学校看过我一次,我激动得流下了眼泪,而母亲却从没有去看过我。记得那天,我花了三角钱给奶奶买了一块手绢,奶奶珍藏了很长时间舍不得用,逢人便讲是我给她买的,足见奶奶的喜悦。后来母亲知道了还数落我不知节俭用钱(现在才知道是典型的中国婆媳情结)当时我想,我宁愿少用三毛钱也愿意看到奶奶开心的样子。
奶奶像艾青笔下的大堰河一样哺育了六个儿女,在那样艰辛的岁月里,我无法想象奶奶吃了多少苦。我私下里对奶奶说,等我考上大学,一定带你去北京看看,可是,性急的奶奶甚至没来得及吃上她的大孙女(我的姐姐)从长治带回来的面包,就匆匆倒在了秋天的谷场上。
在那段日子里,我无语泪自流。掀起奶奶脸上的白布,摸着她冰冷的脸庞,我清晰感觉到阴阳两隔的残酷。
此后,我的心总像空着一块,无论怎样的幸福都不能填补它。如今,居住在宽敞的楼房里,躺在柔软的席梦思床上,我总会想起奶奶,总会被那块不能填补的空白所缠绕,那是对奶奶不尽的思念。
2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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