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就这样以一种毫不关己的态度叙述了整个案情经过,这次取证,看来,比我想象的难太多了。对手,也比我想象的强大得太多了!
阿九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接着说:“你还想知道些什么呢?我都可以帮你推理的。例如凶手用改装过的发动机绕上铁丝勒断那个该死教师罗蔓的头,还是,用流食器帮不负责任的医生阿黎喂头孢和瓜蒌薤白白酒汤呢?告诉我你对哪个更感兴趣一点?”
我终于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那是一种从心底里往外散发出的寒冷。虽然为了取证我只能孤身一人前来,虽然我想象过我可能无法活着走出咖啡馆。但想象和现实上的感受终究是不同的,在我真正要面对的这一刻,我根本无法做到我想象中的那般云淡风轻的坚强。
我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死死盯着阿九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九似乎很不满,他的食指关节有节奏地轻叩着桌面,说:“若若你不要说话这么难听,什么叫我为什么这么做,应该说,凶手为什么这样做。”他的声音渐渐由温柔变得严厉“准确的称呼才是使聊天愉快进行下去的根本,难道你连这个都不懂的么?”
一声的若若叫得我毛骨悚然,说完话后死死盯着我的双眼更是让我感觉自己像是被猛兽盯上的小动物。我不由得向后退了一下。但是我忘记了我正坐在和阿九相对的单人沙发上,这一退,差点让我和沙发一起翻过去。
阿九应该很满意我的反应,他的嘴角又重新噙起阴冷的笑意:“后两场谋杀,你那强大的推理也认定是我做的?我可是都有不在场证明,难道若若忘记了么?”
虽然我的牙齿正在打颤,但我还是尽量平静地说:“不,你没有,你的不在场证明都是假的。”阿九却没有丝毫慌张,满脸戏谑地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悄悄握了握刀,默默告诉自己还有依仗。然后,一字一字地说下去:“王者荣耀战绩记录是你用第三方软件代你打出来的。证据就是你十场使用的都是同一个英雄,而它不属于你的常用英雄。正常来说,如果连输几次,一定就会换自己的本命英雄上场,而不会去用一个没有熟练度的英雄死撑。更重要的是,”
我死死地盯着阿九,企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到破绽,然而我失败了。他一直在微笑着听我推理“你在罗蔓被杀后再未玩过游戏,开始我很困惑。直到看到了那晚的对局详情和你的荣誉积分,才发现你被禁赛封号了。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那晚每局和你一方的玩家都举报了你,才能做到这么快封号。而我看了你这十场对局详情,也是确实应该被全体举报的。你作为荣耀王者,这显然不是你的水平,那十场战绩,只是你为自己做的不在场证明罢了。”
遇见‖纵使相逢应不识(下)(12)
阿九一副听得很人迷的样子,我话音落下后,竟“啪,啪”地鼓起掌来。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那么,医生被毒害呢?我一直和灵川在一起。难道,他是共犯不成?”
我抿了一下唇,说:“不,你们两个不是一直在一起。你处理医疗垃圾时,把阿黎丢在了医院楼后空地。因为阿黎的脑后挂着月见草的开过的花瓣,这能说明,你把她丢在那里的时间是月亮升起之后。”
“哦?”阿九很不屑地说道:“你还真是看得起我,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灌药和搬运,啧啧,你是不是感觉我特别厉害?”
“中药药汤是你把她迷晕了以后直接灌的,而头孢,你是注射进她体内的。这么做,并不影响效果。也就是说,在你遇见灵川之前,就已经把灌完汤药的阿黎藏好了。”我盯着咖啡桌的桌面,低声说。我知道,这次和阿九的较量中,我惨败了。
“至于你为什么不直接把阿黎直接喂完头孢和汤药丢在荒地里,我猜,可能是怕白天人多眼杂,这么做风险很大吧?”我试探着问。
对面的阿九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一样,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笑得整个人都伏在桌子上半天都没有直起腰。
他边笑边说:“眉若,你不知道,这点风险对一个杀手来说算得了什么?那个医生被藏在医院楼里的时候你们那么久都没有找到,更别说藏在外面了!太早给她下完药的话,还没等你们找到,她就已经凉透了!要不然她怎么会出现在那么显眼的地方?还不是为了照顾你们的智商啊,哈哈哈哈哈哈!”
听完他的话,我彻底被惊到了,阿九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我颤抖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么做,是为了不让阿黎死,是么?那为什么之前的几个人都死了,而且一点生还的余地都不留?”
阿九渐渐停止了笑声,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就像一个小学生在向其他人谈及自己伟大的理想。他缓缓地说:“因为那个医生,和其它人,并不相同。她有罪,但罪不至死。她只是因为过失造成了一条人命,但那个死去的患者同时也有着不可推卸得责任。甚至他自己的责任,比医生更大。所以,她只用尝尝吃错药难受的滋味就够了。
但其他人,譬如那个律师,帮助碰瓷的老人打官司,导致了本来正义的人倾家荡产,所以,他应该像碰瓷失败一样被车压死;
那个学生,让女孩在做他女朋友和死亡中间选择一个,这明明是只有一个选项的选择题。那个女孩,也并不知道她在选择拒绝他的同时也选择被推下楼。所以,那个学生也应该被出一道一个选项的选择题,翻身的同时跌下楼不是很好么?
至于那个老师,她既然说她的学生笨得应该去死,脑袋应该摘下来当球来踢,那就应该把她的头发剃光,脑袋做成球,这样,才能对得起她说过的话。”
遇见‖纵使相逢应不识(下)(13)
阿九的脸慢慢涨得潮红,他双眼明亮得吓人,好像一个狂热的教徒一般,举起双手,吟诗一般地高声吟唱:“这个世界没有万能的主,却妖魔横行;这个世界没有正义,只有法律的漏洞;在这个世界里,恶人受不到惩罚,无辜的人啊,却被欺凌!我们需要希望,需要光明!我愿是一缕光,在法律之外,惩戒作恶者;我愿是一丝希望,还这个浑浊的城市一片清明!法律有什么用,有恶人照样逍遥自在,正义却存在每一个无辜人的心中!纵使双手沾满鲜血又怎样,就算永坠地狱,为了这光,这希望,我也在所不惜!”
我完全被他的气场所震撼,很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九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他认真地看着我说:“其实,眉若,我今天感觉你很不错。你竟然猜到了大部分真相,这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是,”他突然话锋一凛“你过早站在了我的对立面,我没办法再继续欣赏你。世界上还有很多恶没有得到相应的报应,所以,为了这个世界的无辜者,我不能受到阻碍。”
听到这里,我本能地想把折叠刀掏出来。阿九却似乎看穿一切般地嗤笑一下。我还没看清他如何动作,手中的刀便“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紧接着,我的呼吸困难起来,阿九,已经用他精瘦有力的手臂勒住了我的脖子。
“你还有什么问题么?只要不太冒犯的我都可以告诉你,反正,死人是会永远把守秘密的。”阿九勒着我的脖子,垂眸冷冷地看着我说。
真正面对死亡时,我反而镇定下来“咸......鱼.......是......你......吗......?”我拼尽我的最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咸鱼?哦,那个愚蠢的人怎么能和我比?他只不过是一个想出名想疯了的网络作家而已。似乎,主业是一个中医吧?我给阿黎喝的那个什么汤,还是从他那里抓来的药呢。他以为他在和我合作,他以为他这样做既可以出名又可以逃过法律的制裁,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说完这些话,我感到了阿九勒着我脖子的力度猛然增大。我的意识已经模糊了,耳边却还回响着阿九的轻笑声:“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叫编号919。”
遇见‖纵使相逢应不识(下)(14)
后记:
次日有人意外在E城城郊荒野发现一具女尸,并迅速报警。经法医靛玉红鉴定死者为同在警局从事法医工作的眉若,为窒息致死。
同天咸鱼的《制服杀手》又一次更新,但却对眉若的死亡只字未提。新篇为一封道歉信。字里行间透露着作者内心无比愧疚想要以死谢罪的思想。
一周后,有人在F市河中发现一具泡胀的浮尸,经法医鉴定,为溺亡。死者名叫阿黑,是靛玉红的哥哥,生前从事中医工作,一周前莫名失踪。警方通过调查阿黑生前用过的电脑得出,他正是给E市带来死亡预言的咸鱼。但仍没有他作为连环杀人案凶手的证据,事情便不了了之。
彩虹陪伴靛玉红回家安葬哥哥阿黑。靛玉红因为承受不了同事和哥哥的接连故去和社会舆论带来的恶意打击,已经变得精神恍惚失常。幸而有彩虹一直不离不弃照顾着,她的病情才没有继续恶化。
虾虾接替了罗蔓的位置,继续当老师。
阿黎因为惊吓过度,体质变得及其虚弱。她辞去了工作回到老家安心调养身体。
惊蛰接到了新的考古项目匆匆离开E市,没有来得及和朋友告别。
豆芽在一连串的打击以后心灰意冷,辞去了律师职位,开始发挥自己富二代的优势周游世界。
阿九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了。
灵川按照眉若发给他的邮件顺利在次日找到了眉若粘在咖啡馆包间灯罩里的录音豆。他坚信咸鱼也是死于阿九之手,并发誓要找到证据将阿九绳之以法,帮死去的人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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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命运的轨迹都是那么的孤独,如果相逢是为了分离时的痛苦,那么,还是不要相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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