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有两样心爱的东西,一块瑞士手表,一辆永久自行车。在那个年代物资匮乏,衣饱难全的岁月里。拥有这二件家当也算是殷实人家了。
父亲十四岁当兵,转业到大生三厂当了一辈子警卫,守卫着这座古老的钟楼。母亲也在这个厂纺纱做工。我们住在离厂六七里的乡下,父母节衣缩食才买了这辆车。
那个年代家里有辆车是件稀罕事,犹如现在买辆宝马车一样自豪。父亲经常把车揩得锃亮如新,回到家总是把车锁严,谁也不能用他的车。
七八岁时邻家小朋友开始学车,我也跃跃欲试,但苦于父亲总是把车锁了。一天,父亲午休,我轻轻地偷走了父亲的车钥匙。推起自行车到大队操场上学车了,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把链条罩弄坏了。回到家父亲大发脾气,甚至动手打了我,这是我记得父亲最严厉的一次训斥。从今后我再也不敢学车了。
但车的回忆之闸仍在打开。
七二年高中毕业后,父亲长途跋涉17O多里将我送到如东老家学手艺。在漫长的骑行中,父亲用力蹬踏的双脚,使我的心阵阵紧缩,我靠在父亲并不魁悟的背脊上,享受着父爱的温暖。
七三年学艺结束,到了树勋农机厂工作。七六年九月九日晚上,干完活计,我在砂轮上磨了一把小刀。猛然间,车间里来了四位持枪民兵,把我押到乡里,说我私磨凶器,关押审查十天之久。
消息传到家里,父亲骑车3O多里来看望,父子相见,泪眼相对。爸,放心吧,我磨刀不是杀人的,我没杀人。父亲脸色铁青,颤抖抖地点了一下头。
儿子,我把自行车放在这里,什么时候回家时还要拖被子等东西呢。父亲知道我在那边等不长了。
这天,父亲是走回家的。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父亲用了多少时间才走到家的。
父亲的预见是正确的。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厂里召开职工大会,宣布我被开除了。我推起父亲留给我的车,离开了这个让我胆战心惊的鬼地方。
我慢慢地骑着车,羊肠小道两旁玉米、芦苇纵深,风吹沙沙,磷火游动,四野漆黑,蛰呤虫鸣,好像后面有人在紧紧的跟着,我使劲地打着车铃壮胆前行。离家越来越近了,终于到家了,我扑进父亲的怀抱放声大哭。
悠悠岁月,往事如风。父亲虽然离世十多年了,但父子间一幕幕的温情场景,一段段的车的故事时常浮现,感谢他给了我生命,给了我许多的爱。唯一令我遗憾的是,在这汽车丶摩托车、电动车,车流如潮的年代里,无法带上父亲去看看大千世界的风景。
2017.6.10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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